【原文】
[经]
十有六年春〔1〕,王正月,雨,木冰。
夏四月辛未,滕子卒〔2〕。
郑公子喜帅师侵宋〔3〕。
六月丙寅朔〔4〕,日有食之。
晋侯使栾黡来乞师〔5〕。
甲午晦〔6〕,晋侯及楚子、郑伯战于鄢陵〔7〕,楚子、郑师败绩。
楚杀其大夫公子侧。
秋,公会晋侯、齐侯、卫侯、宋华元、邾人于沙随〔8〕,不见公。
公至自会。
公会尹子、晋侯、齐国佐、邾人伐郑〔9〕。
曹伯归自京师〔10〕。
九月,晋人执季孙行父,舍之于苕丘〔11〕。
冬十月乙亥,叔孙侨如出奔齐。
十有二月乙丑,季孙行父及晋郤犫盟于扈〔12〕。
公至自会〔13〕。
乙酉,刺公子偃〔14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十有六年:公元前575年。
〔2〕滕子:滕文公。
〔3〕公子喜:即子罕。
〔4〕朔:月初。
〔5〕栾黡:栾书之子。
〔6〕晦:月尽。
〔7〕晋侯:晋厉公。楚子:楚共王。郑伯:郑成公。鄢陵:在今河南鄢陵县北。
〔8〕齐侯:齐灵公。卫侯:卫献公。沙随:宋地,在今河南宁陵县北。
〔9〕尹子:即尹武公,周卿士。
〔10〕曹伯:曹成公。
〔11〕苕丘:今不详。
〔12〕扈:郑地,见文公七年注。
〔13〕至自会:此会指伐郑之役。
〔14〕刺:杀。公子偃:成公庶弟。
【原文】
[传]
十六年春,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求成于郑〔1〕。郑叛晋,子驷从楚子盟于武城〔2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武城:今河南南阳市北。汝阴之田:汝水以南的田地。相当今郏县与叶县之间。
〔2〕子驷:即公子。从:此指前往。
【原文】
夏四月,滕文公卒。
郑子罕伐宋,宋将鉏、乐惧败诸汋陂〔1〕。退,舍于夫渠〔2〕,不儆〔3〕,郑人覆之,败诸汋陵〔4〕,获将鉏、乐惧。宋恃胜也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汋陂:当在河南宁陵一带。
〔2〕夫渠:当离汋陂不远。
〔3〕不儆:不加警戒。
〔4〕汋陵:在今河南宁陵县南。
【原文】
卫侯伐郑,至于鸣雁〔1〕,为晋故也。
晋侯将伐郑,范文子曰:“若逞吾愿〔2〕,诸侯皆叛,晋可以逞〔3〕。若唯郑叛,晋国之忧,可立俟也。”栾武子曰:“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,必伐郑。”乃兴师。栾书将中军,士燮佐之。郤锜将上军,荀偃佐之。韩厥将下军,郤至佐新军。荀罃居守。郤犫如卫,遂如齐,皆乞师焉。栾黡来乞师,孟献子曰:“有胜矣。”戊寅,晋师起。
【注释】
〔1〕鸣雁:在今河南杞县北。
〔2〕逞:满足。
〔3〕逞:“[生僻字 纟+盈]”的假借,缓。
【原文】
郑人闻有晋师,使告于楚,姚句耳与往〔1〕。楚子救郑,司马将中军〔2〕,令尹将左〔3〕,右尹子辛将右〔4〕。过申,子反入见申叔时,曰:“师其何如?”对曰:“德、刑、详、义、礼、信〔5〕,战之器也。德以施惠,刑以正邪,详以事神,义以建利,礼以顺时,信以守物。民生厚而德正〔6〕,用利而事节〔7〕,时顺而物成。上下和睦,周旋不逆〔8〕,求无不具,各知其极〔9〕。故《诗》曰:‘立我烝民,莫匪尔极〔10〕。’是以神降之福,时无灾害,民生敦厖〔11〕,和同以听〔12〕,莫不尽力以从上命,致死以补其阙〔13〕。此战之所由克也。今楚内弃其民,而外绝其好,渎齐盟,而食话言,奸时以动〔14〕,而疲民以逞。民不知信,进退罪也。人恤所厎〔15〕,其谁致死?子其勉之!吾不复见子矣。”姚句耳先归,子驷问焉,对曰:“其行速,过险而不整。速则失志,不整丧列。志失列丧,将何以战?楚惧不可用也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姚句耳:非正式使者,故云“与往”。
〔2〕司马:即公子侧,字子反。
〔3〕令尹:即公子婴齐,字子重。
〔4〕子辛:即公子壬父。
〔5〕详:同“祥”,敬顺,和善。
〔6〕厚:丰厚。
〔7〕用利:有利而用民。事节:事情合于节度。
〔8〕周旋:举措。不逆:顺当。
〔9〕极:准则。
〔10〕所引诗见《诗·周颂·思文》。烝,众。
〔11〕敦厖:敦厚富足。
〔12〕和同:和合一致。
〔13〕阙:杜注“战死者”。
〔14〕奸:违反。正当春耕而用兵,故云“奸时”。
〔15〕恤:忧。厎:至。
【原文】
五月,晋师济河。闻楚师将至,范文子欲反,曰:“我伪逃楚〔1〕,可以纾忧〔2〕。夫合诸侯,非吾所能也,以遗能者。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〔3〕,多矣。”武子曰:“不可。”六月,晋、楚遇于鄢陵。范文子不欲战,郤至曰:“韩之战,惠公不振旅〔4〕。箕之役,先轸不反命〔5〕。邲之师,荀伯不复从〔6〕。皆晋之耻也。子亦见先君之事矣。今我辟楚〔7〕,又益耻也。”文子曰:“吾先君之亟战也〔8〕,有故。秦、狄、齐、楚皆强,不尽力,子孙将弱。今三强服矣,敌楚而已。唯圣人能外内无患,自非圣人〔9〕,外宁必有内忧,盍释楚以为外惧乎〔10〕?”
【注释】
〔1〕伪:同“为”,如果,假如。
〔2〕纾忧:缓和局势。
〔3〕辑睦:和好。
〔4〕不振旅:溃败。韩之战见僖公十五年。
〔5〕反命:回复命令。不反命,指战死。箕之役见僖公三十三年。
〔6〕不复从:没从原路回兵。指失败。邲之战见宣公十二年。
〔7〕辟:同“避”。
〔8〕亟:屡次。
〔9〕自:如果。
〔10〕外惧:外部引起警戒者。时晋厉公骄侈,群臣不和,晋国的危机在内而不在外,所以士燮反复申诉不战的道理。
【原文】
甲午晦,楚晨压晋军而陈〔1〕。军吏患之。范匄趋进〔2〕,曰:“塞井夷灶〔3〕,陈于军中,而疏行首〔4〕。晋、楚唯天所授,何患焉?”文子执戈逐之,曰:“国之存亡,天也,童子何知焉?”栾书曰:“楚师轻窕〔5〕,固垒而待之,三日必退。退而击之,必获胜焉。”郤至曰:“楚有六间〔6〕,不可失也。其二卿相恶〔7〕,王卒以旧〔8〕,郑陈而不整,蛮军而不陈〔9〕,陈不违晦〔10〕,在陈而嚣〔11〕,合而加嚣。各顾其后,莫有斗心,旧不必良,以犯天忌,我必克之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压:迫近。
〔2〕范匄:士燮之子,又称士匄,谥宣子。
〔3〕夷:平。
〔4〕疏行首:将行列间道路隔宽。
〔5〕轻窕:同“轻佻”,浮躁。
〔6〕间:空隙,缺点。
〔7〕二卿:指子重、子反。相恶:不和。二人有仇,故后子重逼子反自杀。
〔8〕旧:一云老兵。一云旧家子弟。
〔9〕蛮:指随楚而来的各部落。
〔10〕违晦:避开月底。当时认为月底不宜作战。
〔11〕嚣:喧闹。
【原文】
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〔1〕,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。王曰:“骋而左右,何也?”曰:“召军吏也。”“皆聚于中军矣。”曰:“合谋也。”“张幕矣。”曰:“虔卜于先君也。”“彻幕矣。”曰:“将发命也。”“甚嚣,且尘上矣。”曰:“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。”“皆乘矣,左右执兵而下矣。”曰:“听誓也〔2〕。”“战乎?”曰:“未可知也。”“乘而左右皆下矣。”曰:“战祷也。”伯州犁以公卒告王。苗贲皇在晋侯之侧〔3〕,亦以王卒告。皆曰:“国士在〔4〕,且厚,不可当也。”苗贲皇言于晋侯曰:“楚之良,在其中军王族而已。请分良以击其左右,而三军萃于王卒,必大败之。”公筮之,史曰:“吉。其卦遇《复》,曰:‘南国䠞〔5〕,射其元王〔6〕,中厥目。’国䠞王伤,不败何待?”公从之。有淖于前,乃皆左右相违于淖。步毅御晋厉公,栾鍼为右。彭名御楚共王,潘党为右。石首御郑成公,唐苟为右。栾、范以其族夹公行,陷于淖〔7〕。栾书将载晋侯,鍼曰:“书退!国有大任〔8〕,焉得专之?且侵官,冒也;失官,慢也;离局〔9〕,奸也〔10〕。有三罪焉,不可犯也。”乃掀公以出于淖〔11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巢车:即轈车,上有瞭望台的战车。
〔2〕听誓:听取军令。
〔3〕苗贲皇:楚鬥椒之子,逃晋。因他熟悉楚国情况,所以也同伯州犁一样,站在晋君之侧。
〔4〕国士:指伯州犁。
〔5〕䠞:局迫。可引申为削弱。
〔6〕元王:元首,指国王。
〔7〕陷于淖:晋厉公的车陷入泥沼。
〔8〕大任:大事。
〔9〕离局:离开岗位。
〔10〕奸:不忠。
〔11〕掀:抬。
【原文】
癸巳〔1〕,潘尪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〔2〕,彻七札焉〔3〕。以示王,曰:“君有二臣如此,何忧于战?”王怒曰:“大辱国。诘朝,尔射,死艺〔4〕。”吕锜梦射月,中之,退入于泥。占之,曰:“姬姓,日也〔5〕。异姓,月也。必楚王也。射而中之,退入于泥,亦必死矣。”及战,射共王,中目。王召养由基,与之两矢,使射吕锜,中项,伏弢〔6〕。以一矢复命。
【注释】
〔1〕癸巳:为甲午前一天。此补叙。
〔2〕潘尪之党:潘尪的儿子潘党。蹲甲:叠起披甲。
〔3〕彻:贯穿。七札:七层甲。
〔4〕死艺:死在卖弄技艺上。指他有勇无谋,夸口轻敌。
〔5〕姬姓日也:姬为周天子姓,故以日当之。晋为姬姓国。
〔6〕弢:弓套。
【原文】
郤至三遇楚子之卒,见楚子,必下,免胄而趋风〔1〕。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〔2〕,曰:“方事之殷也,有韎韦之跗注〔3〕,君子也。识见不穀而趋〔4〕,无乃伤乎?”郤至见客,免胄承命,曰:“君之外臣至,从寡君之戎事,以君之灵,间蒙甲胄〔5〕,不敢拜命。敢告不宁〔6〕,君命之辱。为事之故,敢肃使者〔7〕。”三肃使者而退。
【注释】
〔1〕趋风:向前快走。以表示尊敬。
〔2〕工尹襄:工尹为官职,襄为名。问:问候。古代问候必送礼。
〔3〕韎(mèi)韦:赤色柔皮,古用以制军服。跗注:衣裤相连的军服。
〔4〕识:适。
〔5〕间(jiàn):参加。
〔6〕宁:同“憗”,伤。
〔7〕肃:肃拜,即站立,身俯折,两手合拢当心下移。
【原文】
晋韩厥从郑伯,其御杜溷罗曰:“速从之!其御屡顾,不在马,可及也。”韩厥曰:“不可以再辱国君〔1〕。”乃止。郤至从郑伯,其右茀翰胡曰:“谍辂之〔2〕,余从之乘而俘以下。”郤至曰:“伤国君有刑。”亦止。石首曰:“卫懿公唯不去其旗,是以败于荧〔3〕。”乃内旌于弢中。唐苟谓石首曰:“子在君侧,败者壹大〔4〕。我不如子,子以君免,我请止〔5〕。”乃死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再辱国君:鞌之战,韩厥曾追及齐顷公。
〔2〕谍辂之:派轻车绕道迎击。
〔3〕败于荧:卫懿公败于荧泽,见闵公二年。
〔4〕败者壹大:战败了更应一心保护君主。
〔5〕止:止而抵御晋军。
【原文】
楚师薄于险〔1〕,叔山冉谓养由基曰:“虽君有命〔2〕,为国故,子必射!”乃射,再发,尽殪。叔山冉搏人以投,中车,折轼。晋师乃止。囚楚公子茷。
【注释】
〔1〕薄:迫。
〔2〕虽君有命:楚共王前叱责养由基,当同时禁止他射箭。
【原文】
栾鍼见子重之旌,请曰:“楚人谓夫旌,子重之麾也。彼其子重也。日臣之使于楚也〔1〕,子重问晋国之勇。臣对曰:‘好以众整〔2〕。’曰:‘又何如?’臣对曰:‘好以暇〔3〕。’今两国治戎,行人不使,不可谓整。临事而食言,不可谓暇。请摄饮焉〔4〕。”公许之。使行人执榼承饮〔5〕,造于子重〔6〕,曰:“寡君乏使,使鍼御持矛〔7〕,是以不得犒从者,使某摄饮。”子重曰:“夫子尝与吾言于楚,必是故也,不亦识乎〔8〕!”受而饮之,免使者而复鼓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日:往日。
〔2〕好:喜欢。众整:人多而有纪律。
〔3〕暇:从容不迫。
〔4〕摄饮:送酒去。
〔5〕榼:酒器。
〔6〕造:到。
〔7〕持矛:为车右。古车战,车左善射,车右持矛戟善战。
〔8〕识:记。
【原文】
旦而战,见星未已。子反命军吏察夷伤〔1〕,补卒乘,缮甲兵,展车马〔2〕,鸡鸣而食,唯命是听。晋人患之。苗贲皇徇曰〔3〕:“蒐乘补卒,秣马利兵,修陈固列,蓐食申祷〔4〕,明日复战。”乃逸楚囚。王闻之,召子反谋。穀阳竖献饮于子反,子反醉而不能见。王曰:“天败楚也夫!余不可以待。”乃宵遁。晋入楚军,三日穀。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,曰:“君幼,诸臣不佞,何以及此?君其戒之!《周书》曰‘惟命不于常’〔5〕,有德之谓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夷伤:创伤。
〔2〕展:陈列。
〔3〕徇:宣令。
〔4〕蓐食:吃早饭。申:再次。
〔5〕引文见《尚书·康诰》。
【原文】
楚师还,及瑕〔1〕,王使谓子反曰:“先大夫之覆师徒者〔2〕,君不在。子无以为过,不穀之罪也。”子反再拜稽首曰:“君赐臣死,死且不朽。臣之卒实奔,臣之罪也。”子重使谓子反曰:“初陨师徒者〔3〕,而亦闻之矣〔4〕。盍图之?”对曰:“虽微先大夫有之,大夫命侧〔5〕,侧敢不义?侧亡君师,敢忘其死?”王使止之,弗及而卒。
【注释】
〔1〕瑕:在今安徽蒙城县北。
〔2〕先大夫:指子玉。
〔3〕初陨师徒者:指子玉。
〔4〕而:同“尔”。
〔5〕侧:子反名侧。
【原文】
战之日,齐国佐、高无咎至于师。卫侯出于卫,公出于坏隤〔1〕。宣伯通于穆姜〔2〕,欲去季、孟〔3〕,而取其室。将行,穆姜送公,而使逐二子。公以晋难告,曰:“请反而听命。”姜怒,公子偃、公子鉏趋过,指之曰:“女不可,是皆君也。”公待于坏隤,申宫儆备〔4〕,设守而后行,是以后。使孟献子守于公宫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坏隤:当在曲阜附近。
〔2〕宣伯:叔孙侨如。穆姜:成公母。
〔3〕季、孟:季文子(季孙行父)、孟献子(仲孙蔑)。
〔4〕申宫:防护宫室。
【原文】
秋,会于沙随,谋伐郑也。
宣伯使告郤犫曰:“鲁侯待于坏隤以待胜者〔1〕。”郤犫将新军,且为公族大夫,以主东诸侯。取货于宣伯而诉公于晋侯〔2〕,晋侯不见公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待胜者:杜注:“观晋、楚之胜负。”
〔2〕诉:毁谤。
【原文】
曹人请于晋曰:“自我先君宣公即世,国人曰:‘若之何忧犹未弭〔1〕?’而又讨我寡君,以亡曹国社稷之镇公子〔2〕,是大泯曹也〔3〕。先君无乃有罪乎?若有罪,则君列诸会矣。君唯不遗德刑,以伯诸侯,岂独遗诸敝邑?敢私布之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未弭:没止息。宣公死,太子接着被杀,故云“忧犹未弭”。
〔2〕镇:重,重要人物。镇公子,指子臧。
〔3〕泯:灭。
【原文】
七月,公会尹武公及诸侯伐郑。将行,姜又命公如初。公又申守而行。诸侯之师次于郑西,我师次于督扬〔1〕,不敢过郑。子叔声伯使叔孙豹请逆于晋师〔2〕,为食于郑郊。师逆以至,声伯四日不食以待之,食使者而后食。
【注释】
〔1〕督扬:郑东地。
〔2〕子叔声伯:即公子婴齐。叔孙豹:叔孙侨如之弟。
【原文】
诸侯迁于制田〔1〕。知武子佐下军〔2〕,以诸侯之师侵陈,至于鸣鹿〔3〕。遂侵蔡。未反,诸侯迁于颍上〔4〕。戊午,郑子罕宵军之,宋、齐、卫皆失军〔5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制田:在今河南新郑县东北。
〔2〕知武子:即荀罃。
〔3〕鸣鹿:在今河南鹿邑县西。
〔4〕颍上:指颍水边。颍水流经今河南登封、禹县、临颍等地,此指禹县之颍。
〔5〕失军:不成军,即战败。
【原文】
曹人复请于晋,晋侯谓子臧:“反,吾归而君。”子臧反,曹伯归。子臧尽致其邑与卿而不出。
宣伯使告郤犫曰:“鲁之有季、孟,犹晋之有栾、范也,政令于是乎成。今其谋曰:‘晋政多门〔1〕,不可从也。宁事齐、楚,有亡而已,蔑从晋矣〔2〕。’若欲得志于鲁,请止行父而杀之,我毙蔑也而事晋〔3〕,蔑有贰矣。鲁不贰,小国必睦。不然,归必叛矣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多门:谓出自各大卿族,不能统一。
〔2〕蔑:不。
〔3〕蔑:仲孙蔑,即孟献子,时守公宫。
【原文】
九月,晋人执季文子于苕丘。公还,待于郓〔1〕,使子叔声伯请季孙于晋。郤犫曰:“苟去仲孙蔑而止季孙行父,吾与子国〔2〕,亲于公室。”对曰:“侨如之情〔3〕,子必闻之矣。若去蔑与行父,是大弃鲁国而罪寡君也。若犹不弃,而惠徼周公之福,使寡君得事晋君,则夫二人者,鲁国社稷之臣也。若朝亡之,鲁必夕亡。以鲁之密迩仇雠〔4〕,亡而为仇,治之何及〔5〕?”郤犫曰:“吾为子请邑。”对曰:“婴齐,鲁之常隶也,敢介大国以求厚焉〔6〕?承寡君之命以请,若得所请,吾子之赐多矣,又何求?”
【注释】
〔1〕郓:在今山东郓城县。
〔2〕吾与子国:指让声伯任执政。
〔3〕侨如之情:指侨如与穆姜私通谋夺季氏、孟氏事。
〔4〕仇雠:指楚国、齐国。
〔5〕治:补救。
〔6〕厚:厚禄。
【原文】
范文子谓栾武子曰:“季孙于鲁,相二君矣。妾不衣帛,马不食粟,可不谓忠乎?信谗慝而弃忠良,若诸侯何?子叔婴齐奉君命无私〔1〕,谋国家不贰〔2〕,图其身不忘其君。若虚其请〔3〕,是弃善人也。子其图之!”乃许鲁平,赦季孙。冬十月,出叔孙侨如而盟之〔4〕,侨如奔齐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无私:指不受郤犫请邑。
〔2〕不贰:指等晋使四天不吃饭。
〔3〕虚:拒绝。
〔4〕出:放逐。
【原文】
十二月,季孙及郤犫盟于扈。归,刺公子偃,召叔孙豹于齐而立之。
齐声孟子通侨如〔1〕,使立于高、国之间。侨如曰:“不可以再罪。”奔卫,亦间于卿〔2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声孟子:齐灵公之母,宋女。
〔2〕间于卿:位于卿之间。
【原文】
晋侯使郤至献楚捷于周,与单襄公语,骤称其伐〔1〕。单子语诸大夫曰:“温季其亡乎〔2〕!位于七人之下,而求掩其上〔3〕。怨之所聚,乱之本也。多怨而阶乱〔4〕,何以在位?《夏书》曰:‘怨岂在明?不见是图〔5〕。’将慎其细也。今而明之,其可乎?”
【注释】
〔1〕骤:多次。伐:功劳。
〔2〕温季:即郤至。
〔3〕掩:盖。
〔4〕阶乱:祸乱的阶梯。
〔5〕所引句本逸《书》,今入《五子之歌》。
【翻译】
[经]
十六年春,周历正月,下雨,沾附树上凝结成冰。
夏四月辛未,滕文公去世。
郑公子喜率领军队侵袭宋国。
六月丙寅朔,发生日食。
晋厉公派栾黡来我国请求出兵。
甲午晦,晋厉公与楚共王、郑成公在鄢陵交战,楚共王、郑军大败。
楚国杀死他们的大夫公子侧。
秋,成公与晋厉公、齐灵公、卫献公、宋华元、邾国人在沙随约会,晋厉公不肯接见成公。
成公从沙随之会回国。
成公会同尹子、晋厉公、齐国佐、邾国人攻打郑国。
曹成公从京师回国。
九月,晋国人把季孙行父抓起来,安置在苕丘。
冬十月乙亥,叔孙侨如出逃到齐国。
十二月乙丑,季孙行父与晋郤犫在扈地结盟。
成公从攻打郑国战役回国。
乙酉,杀死公子偃。
[传]
十六年春,楚共王从武城派公子成以割让汝水以南田地为条件与郑国讲和。郑国背叛晋国,子驷前往武城与楚共王结盟。
夏四月,滕文公去世。
郑子罕攻打宋国,宋将鉏、乐惧在汋陂打败郑军。宋军退兵,驻扎在夫渠,不加警戒。郑国人设伏兵掩袭,在汋陵打败宋军,擒获将鉏、乐惧。宋军败在凭借打了胜仗而不加防备。
卫献公攻打郑国,到达鸣雁,是为了晋国而出兵。
晋厉公准备攻打郑国,范文子说:“如果满足我的愿望,诸侯都背叛晋国,晋国内部的祸患就能得到缓解。如果仅仅郑国背叛,晋国的忧患,马上就会到来。”栾书说:“不能够在我们这一代失去诸侯,一定要攻打郑国。”于是出动军队。栾书率领中军,士燮辅佐他。郤锜率领上军,荀偃辅佐他。韩厥率领下军,郤至辅佐新军。荀罃留守国内。郤犫去卫国,接着去齐国,都是为请求出兵事。栾黡来我国请求出兵,孟献子说:“晋国胜算在握了。”戊寅,晋军出发。
郑国人闻知晋军来攻,派人去报告楚国,姚句耳一起前往。楚共王发兵救援郑国,司马子反率领中军,令尹子重率领左军,右尹子辛率领右军。军队经过申邑,子反入城去拜会申叔时,说:“这次出兵将会怎样结果?”申叔时回答说:“德行、刑法、敬顺、道义、礼仪、信用,这是战争的根本。德行用来施予恩惠,刑法用来纠正邪恶,敬顺用来事奉神明,道义用来建立利益,礼仪用来顺合时宜,信用用来保守事物。人民生活富裕便会德行淳正,对人民有利才用民,事情便合于节度,时宜合适,万物便有收成。上下和睦,举措顺当,有所需求便无不具备,人民各自知道行为的准则。所以《诗》说:‘养育百姓,无不合乎准则。’因此神明就降赐福禄,四时没有灾害,人民生活敦厚富足,和合一致听从命令,没有不尽力服从上面的命令,牺牲性命前仆后继。这就是战争所以能胜利的缘故。如今楚国对内放弃他的人民,对外断绝他的友好国家,亵渎盟约,说话不算数,违反时令发动战争,使人民疲劳以满足自己心意。人民不知道信用,进退都是罪过。人们为自己的结局而担忧,谁肯牺牲性命?你还是尽力去做吧!我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姚句耳先回国,子驷问他楚军情况,他回答说:“他们前进快速,经过险地而队伍不整齐。前进快速就会疏于考虑,队伍不整齐就不成阵列。疏于考虑、不成阵列,将凭什么作战?楚军恐怕不能依靠了。”
五月,晋军渡过黄河。听说楚军将要到来,范文子主张撤军,说:“我们如果避让楚国,可以缓和局势。会合诸侯交战,不是我们的能力所能承受的,还是留给有能力的人去干。我们如果群臣和睦以事奉君王,那就很不错了。”栾书说:“不行。”六月,晋、楚两国的军队在鄢陵相遇。范文子不想与楚交战。郤至说:“韩地一战,惠公溃不成军。箕地战役中,先轸没能生还复命。邲地一战,荀林父落荒而逃。这都是晋国的耻辱。您也都见到先君时的这些战役。现在我们避让楚国,又是增加耻辱了。”范文子说:“我们先君多次作战,是有原因的。秦、狄、齐、楚当时都很强大,要是我们不尽力,子孙就会衰弱。现在三个强国都已经顺服,敌手只剩下楚国一个而已。只有圣人才能使内外都没有忧患,如果不是圣人,尽管外部安宁,内部必然产生忧患,何不丢开楚国让它作为外部忧患而引起我们戒惧呢?”
甲午晦,楚军在清晨迫近晋军列开阵势。晋国的军吏因此担心无法出营列阵。范匄快步走向前,说:“填塞营中的水井,铲平灶头,就在营中摆开阵势,把行列间距离放宽,就行了。晋、楚两国各看天意所在,又担心什么?”范文子拿起戈来赶他走,说:“国家的存亡,这是天意,你小孩子懂什么?”栾书说:“楚军浮躁,我们加固营垒等待着,不出三天他们一定会撤退。趁他们撤退时攻击他们,一定可以获胜。”郤至说:“楚国有六处缺陷,不可以失去攻打他们的机会。他们的二卿不和,楚王的亲兵都是老兵,郑国的军队列阵而不整齐,蛮人组成了队伍而不成阵势,列阵作战不避晦日,士兵在阵中喧闹,与敌人交战就会更加喧闹。各军彼此观望后顾,缺乏斗志。老兵不一定精良,加上犯了上天所忌,我军一定能战胜他们。”
楚共王登上巢车眺望晋军,子重让太宰伯州犁侍立在王的身后。楚共王说:“车子左右驰骋,这是干什么?”伯州犁说:“是召集军吏。”“那些人都聚集在中军了。”伯州犁说:“这是在一起商议。”“帐幕张开了。”伯州犁说:“这是在先君神主前占卜。”“帐幕撤掉了。”伯州犁说:“快要发布命令了。”“人声喧闹得厉害,并且尘土上扬了。”伯州犁说:“将要填塞水井铲平灶头摆开行列。”“都上了战车了,将帅们拿着兵器下车了。”伯州犁说:“是在听取军令。”“他们要交战吗?”伯州犁说:“还不能确定。”“上了战车,将帅们又下车了。”伯州犁说:“这是战前做祈祷。”伯州犁把晋君的亲兵的情况告诉了楚共王。苗贲皇侍立在晋厉公身旁,也把楚王的亲兵的情况告诉了晋厉公。晋国的将士都说:“伯州犁这个杰出人士在楚国,且他们军队力量雄厚,不容易抵挡。”苗贲皇对晋厉公说:“楚国的精锐,在中军和王族而已。请求把我们的精兵分一部分去攻打他们左右二军,而集中三军对付楚王的亲兵,一定能大败他们。”晋厉公吩咐太史占筮,太史说:“吉利。得到了‘复’卦,卦辞说:‘南方国家要失势,箭射国王,中了他的眼珠子。’国家失势、国王受伤,不吃败仗还等什么呢?”晋厉公听从他出战。阵地前有个大泥坑,于是晋军都或左或右绕开泥坑前进。步毅为晋厉公驾驭战车,栾鍼任车右。彭名为楚共王驾驭战车,潘党任车右。石首为郑成公驾驭战车,唐苟为车右。栾、范带着他们部族的队伍左右拥簇着晋厉公前进,晋厉公的车陷入了泥坑里。栾书打算让晋厉公乘自己的战车,栾鍼说:“栾书退后去!国家有大事,你怎能一人独断专行?再说侵犯别人的职权,这是冒犯;丢弃了自己的职责,这是渎职;离开自己的岗位,这是不忠。有三件罪名,不能够胡来。”他于是抬起厉公乘的战车拖出了泥坑。
癸巳,潘尪的儿子潘党与养由基叠起披甲比赛射箭,都贯穿了七层甲。拿去给楚共王看,说:“君王有两个这样的臣子,还愁不打胜仗吗?”楚共王发怒说:“别给我丢脸。明天,你射箭,就会死在卖弄本领上面。”晋国的吕锜梦见自己射月亮,射中了,自己后退陷入泥坑里。为此事占卜,占者说:“姬姓国家好比太阳,异姓国好比月亮。你射中的一定是楚王。射中后,后退陷入泥坑,你自己也一定活不了。”到了交战时,吕锜射楚共王,射中了他的眼睛。楚共王叫来了养由基,给他两枝箭,叫他去射吕锜,射中脖子,倒在弓套上死去。养由基拿了剩下的一支箭向楚共王复命。
郤至三次遇上楚共王的亲兵,他见到楚共王,总要跳下战车,脱去头盔而快步走过。楚共王派工尹襄用弓为礼物去问候他,说:“正当战斗激烈的时候,有个穿红色熟皮军服的人,他是个君子。则才见到鄙人而快步跑开,莫不是受伤了吗?”郤至接见了工尹襄,脱下头盔,听他传达楚共王的话,说:“君王的外臣郤至,跟随寡君参加作战,托君王的福,参加了披甲的行列,不敢拜谢宠命。谨向君王报告没有受伤,感谢君王惠赐问候,实不敢当。因为在战斗中,只好谨此向使者肃拜。”对工尹襄肃拜三次后退走。
晋韩厥追赶郑成公,他的御者杜溷罗说:“快追上去!他的御者多次回头张望,不专心驾驶,可以赶上。”韩厥说:“我不能够再次做羞辱国君的事。”于是停止了追赶。郤至追赶郑成公,他的车右茀翰胡说:“派轻车绕道从正面拦截,我追上他的战车去把他俘虏下车。”郤至说:“伤害国君要受到刑罚。”也停止追赶。郑成公的御者石首说:“卫懿公因为没有收掉他的旗子,所以在荧地败得很惨。”于是把旌旗藏进弓袋中。唐苟对石首说:“你在国君身边,战败了更应一心保护君主。我不如你,你带着国君逃走,我请求留下挡一阵。”于是留下抵御晋军战死。
楚军被晋军逼迫到险阻地方,叔山冉对养由基说:“虽然君王有禁令,但为了国家,你一定要射箭。”养由基于是向晋军射箭,射二箭,死二人。叔山冉抓住晋军投掷过去,投中战车,折断了车轼。晋军于是停了下来。囚禁了楚公子茷。
栾鍼见到子重的旌旗,向晋厉公请求说:“楚国人说这旌旗,是子重的旗号。他恐怕就在旗下了。往日臣子出使到楚国去,子重曾问起晋国军队的勇敢表现在哪里。臣回答说:‘喜欢人多而有纪律。’他说:‘还有什么?’臣子回答说:‘喜欢临事从容不迫。’如今两国交战,连一个使者也不派,不能说有纪律。临到事情却说话不算,不能说是从容不迫。请让我派人送杯酒去。”晋厉公同意了。栾鍼派使者拿着酒榼装满酒,到子重那儿,说:“寡君缺少人手,派栾鍼拿矛当侍卫,因此不能来犒劳您的左右,特派我送酒来。”子重说:“这位先生曾经在楚国对我说过这番话,一定是为了这个,他的记性真是太好了!”接过酒来喝了,让使者回去,才又擂起了战鼓。
这天,从清早开始交战,到星星出现时还没停战。子反命令军吏调查受伤情况,补充士兵,修理盔甲武器,摆列战车马匹,鸡叫时吃饭,唯主帅的命令是听。晋军因此而担心。苗贲皇在军中传令说:“检阅战车,补充士兵,喂饱马匹,磨快刀枪,整顿军阵,巩固行列,一早吃饭后再次祷告,明天再战。”他故意让楚国俘虏逃回去报告情况。楚共王听说后,忙召见子反来商量。子反有个童子名穀阳的献酒给子反,子反喝醉了不能来见楚王。楚共王说:“这是上天要让楚国打败仗啊!我不能再等了。”楚军便连夜撤退。晋军进入楚营,把楚营中的粮食吃了三天。范文子站在晋厉公的车马前说:“君王年幼,臣子们又没才能,怎么能取得这场胜利?君王还是要警惕啊!《周书》说‘天命不会常在不变’,是说天只保佑有德行的人。”
楚军回国,到达瑕地,楚共王派人对子反说:“先大夫使军队覆没,国君不在军中。这次不同,你不要作为自己的过错,这是鄙人的罪过。”子反再次下拜叩头说:“君王赐下臣一死,死而不朽。下臣的士兵确实打了败仗,是下臣的罪过。”子重派人对子反说:“当初让军队覆没的人的结果,你也听到过了。你何不自己打算一下?”子反回答说:“即使没有先大夫的例子,大夫这样教导我,我岂敢陷于不义?我使国君的军队损失,怎敢逃避一死?”楚共王派人阻止他,还没赶到,子反就自杀了。
作战的时候,齐国佐、高无咎率兵到达军中,卫献公从卫国赶来,成公从坏隤出发。叔孙侨如和穆姜私通,想要去除季、孟而取得他们的家财。成公将要上路,穆姜送他,让他赶走季文子与孟献子。成公以要应晋国要求出兵的事敷衍她,说:“请等我回来后再听取您的命令。”穆姜发怒,公子偃、公子鉏快步走过,穆姜指着他俩说:“你不同意,这两人都可以是国君。”成公便等在坏隤,防护宫室,加强戒备,设置守卫后出行,所以迟到了。他让孟献子在公宫留守。
秋,诸侯在沙随相会,商议攻打郑国。
侨如派人报告郤犫说:“鲁侯等在坏隤,以观望谁是胜者。”郤犫率领新军,并且担任公族大夫,负责对东方诸侯的接待联络工作。他从侨如那儿收取贿赂而在晋厉公面前毁谤鲁成公,晋厉公因此不肯接见成公。
曹国人向晋国请求说:“自从我国先君宣公去世,国人说:‘怎么一回事,怎么忧患还没消除?’而贵国又讨伐我国寡君,使得主持我们曹国国政的重要人物子臧逃亡,这是在大举削弱我们曹国。大概是先君有罪吧?可如果有罪,那君王又让他参加盟会了。君王正因为不丢弃德行和刑罚,所以领袖诸侯,难道唯独对敝邑丢弃?谨在此私下向君王布达。”
七月,成公会合尹武公及诸侯攻打郑国。将要出发,穆姜又向成公提出前项要求。成公又在宫中设置防备后上路。诸侯的军队驻扎在郑国西面,我军驻扎在督扬,不敢经过郑都城。子叔声伯派叔孙豹去请求晋军前来迎接我军,在郑国郊外准备饭食款待。晋军来迎接我军,声伯等着他们四天没有吃饭,等给晋国使者吃了饭后自己才吃。
诸侯的军队迁移到制田。知武子辅佐下军,率领诸侯的军队侵袭陈国,到达鸣鹿。于是就侵袭蔡国。还没回兵,诸侯迁移到颍上。戊午,郑子罕在夜间突袭诸侯,宋、齐、卫的军队都溃散。
曹国人再次请求晋国,晋厉公对子臧说:“回去吧,我让你们国君回国。”子臧回去,曹成公回到国内。子臧把他全部封邑与卿位交出去而不再出仕。
叔孙侨如派人告诉郤犫说:“鲁国有季氏、孟氏,就如同晋国有栾氏、范氏,政令就是由这些宗族制订的。如今他们商议说:‘晋国的政令出自多门,不能服从。宁可事奉齐、楚,哪怕亡国,不再服从晋国。’晋国如想使鲁国听话,请拘留季孙行父并把他杀了,我杀了仲孙蔑事奉晋国,这就没有背叛晋国的人了。鲁国不背叛晋国,其他小国必然亲附晋国。不这样,季孙行父回去后一定会背叛晋国。”
九月,晋国人在苕丘拘捕了季孙行父。成公回国,停留在郓地,派子叔声伯去向晋国请求释放季孙行父。郤犫说:“如果去掉仲孙蔑而拘禁季孙行父,我让你任执政,对你比对公室还亲。”声伯回答说:“侨如的事,你一定听说了。如果去掉仲孙蔑与季孙行父,是大大削弱鲁国而惩罚寡君。如果还不弃鲁国,而承蒙您向周公求福,让寡君能够事奉晋君,那么这二人就是鲁国的栋梁之臣。如果早晨除掉他们,鲁国晚上一定灭亡。鲁国靠近晋国的仇敌,灭亡鲁国便帮助了仇敌,那时再补救就来不及了。”郤犫说:“我为你请求封邑。”声伯回答说:“婴齐我是鲁国的小臣,怎敢依靠大国以求厚禄?我奉寡君的命令来请求放了季孙行父,如果得到所请求的,您对我的赏赐就很多了,我还求什么?”
范文子对栾武子说:“季孙在鲁国,辅助过两个国君。妾不穿丝绸,马不吃粟,能够不说他是个忠臣吗?听信奸邪而丢弃忠良,怎么向诸侯交代?子叔婴齐接受君命出使而没有私心,为国家打算忠心如一,为自己打算而不忘国君。如果拒绝他的请求,是丢弃善人啊。你还是好好想一想!”于是就允许鲁国讲和,赦免了季孙行父。冬十月,放逐叔孙侨如,并和大夫们设立盟誓,侨如逃亡到齐国。
十二月,季孙与郤犫在扈地结盟。回到国内,杀死公子偃,把叔孙豹从齐国召回,让他继承叔孙氏官职。
齐声孟子与叔孙侨如私通,让他位于高氏、国氏之间。侨如说:“不能再犯罪了。”逃亡到卫国,也位在卿之间。
晋厉公派郤至去周朝献对楚战役的俘获,他和单襄公交谈,多次夸口自己的功劳。单襄公对大夫们说:“郤至恐怕要完蛋了吧!官位在七人之下,而想要爬在他们上面。聚集怨仇,是祸乱的根本。多招怨恨而导致祸乱,怎么还能据有官位?《夏书》说:‘怨恨何止只在明处,看不见的更要防护。’这是说要对细微之处谨慎从事。如今郤至把怨恨公开了,难道行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