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[经]
二十有六年春〔1〕,王二月辛卯,卫宁喜弑其君剽〔2〕。
卫孙林父入于戚以叛。
甲午,卫侯衎复归于卫〔3〕。
夏,晋侯使荀吴来聘〔4〕。
公会晋人、郑良霄、宋人、曹人于澶渊〔5〕。
秋,宋公杀其世子痤〔6〕。
晋人执卫宁喜。
八月壬午,许男宁卒于楚。
冬,楚子、蔡侯、陈侯伐郑〔7〕。
葬许灵公。
【注释】
〔1〕二十有六年:公元前547年。
〔2〕剽:卫殇公。
〔3〕卫侯衎:卫献公。
〔4〕晋侯:晋平公。荀吴:荀偃子。
〔5〕澶渊:见襄公二十年注。
〔6〕宋公:宋平公。
〔7〕楚子:楚康王。蔡侯:蔡景侯。陈侯:陈哀公。
【原文】
[传]
二十六年春,秦伯之弟鍼如晋修成〔1〕,叔向命召行人子员。行人子朱曰:“朱也当御〔2〕。”三云,叔向不应。子朱怒,曰:“班爵同〔3〕,何以黜朱于朝?”抚剑从之〔4〕。叔向曰:“秦、晋不和久矣!今日之事,幸而集〔5〕,晋国赖之。不集,三军暴骨。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,子常易之〔6〕。奸以事君者,吾所能御也。”拂衣从之〔7〕。人救之〔8〕。平公曰:“晋其庶乎〔9〕!吾臣之所争者大。”师旷曰:“公室惧卑,臣不心竞而力争,不务德而争善,私欲已侈,能无卑乎?”
【注释】
〔1〕秦伯:秦景公。
〔2〕当御:当值,当班。
〔3〕班爵:职务地位。
〔4〕抚:持。
〔5〕集:成功。
〔6〕易:相反。
〔7〕拂衣:振衣,撩起衣服。
〔8〕救:止。
〔9〕庶:杜注:“庶几于治。”
【原文】
卫献公使子鲜为复〔1〕,辞。敬姒强命之〔2〕。对曰:“君无信,臣惧不免。”敬姒曰:“虽然,以吾故也。”许诺。初,献公使与宁喜言,宁喜曰:“必子鲜在,不然必败。”故公使子鲜。子鲜不获命于敬姒〔3〕,以公命与宁喜言曰:“苟反,政由宁氏,祭则寡人。”宁喜告蘧伯玉,伯玉曰:“瑗不得闻君之出〔4〕,敢闻其入?”遂行,从近关出。告右宰穀,右宰穀曰:“不可。获罪于两君,天下谁畜之〔5〕?”悼子曰〔6〕:“吾受命于先人,不可以贰。”穀曰:“我请使焉而观之。”遂见公于夷仪〔7〕。反曰:“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〔8〕,而无忧色,亦无宽言,犹夫人也。若不已,死无日矣。”悼子曰:“子鲜在。”右宰穀曰:“子鲜在,何益?多而能亡,于我何为?”悼子曰:“虽然,不可以已。”孙文子在戚〔9〕,孙嘉聘于齐,孙襄居守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子鲜:献公同母弟鱄。
〔2〕敬姒:献公母。
〔3〕不获命:谓未得明确指示。
〔4〕瑗:蘧伯玉名。不得闻君之出:指襄公十四年孙氏欲逐献公,蘧伯玉出走,从近关出事。
〔5〕畜:犹容。
〔6〕悼子:即宁喜。受命于先人事见襄公二十年。
〔7〕夷仪:本卫地,后入于晋,参襄公二十四年传。
〔8〕淹恤:避难。
〔9〕戚:孙氏采邑,故孙林父在戚。
【原文】
二月庚寅,宁喜、右宰穀伐孙氏,不克。伯国伤〔1〕。宁子出舍于郊。伯国死,孙氏夜哭。国人召宁子,宁子复攻孙氏,克之。辛卯,杀子叔及大子角〔2〕。书曰:“宁喜弑其君剽。”言罪之在宁氏也。孙林父以戚如晋。书曰:“入于戚以叛。”罪孙氏也。臣之禄,君实有之。义则进,否则奉身而退,专禄以周旋,戮也〔3〕。甲午,卫侯入。书曰:“复归。”国纳之也。大夫逆于竟者,执其手而与之言。道逆者,自车揖之。逆于门者,颔之而已。
【注释】
〔1〕伯国:孙襄。
〔2〕子叔:即卫殇公剽。
〔3〕戮:谓罪可杀戮。
【原文】
公至,使让大叔文子曰〔1〕:“寡人淹恤在外,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闻卫国之言,吾子独不在寡人〔2〕。古人有言曰‘非所怨勿怨’。寡人怨矣。”对曰:“臣知罪矣!臣不佞,不能负羁绁,以从扞牧圉〔3〕,臣之罪一也。有出者,有居者,臣不能贰,通外内之言以事君,臣之罪二也。有二罪,敢忘其死?”乃行,从近关出。公使止之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大叔文子:即大叔仪。
〔2〕在:问候。
〔3〕负羁绁以从扞牧圉:背着马缰绳、拉着马笼头跟随着保卫牛马。意即随献公出逃。参僖公二十八年注,这是当时常用语。
【原文】
卫人侵戚东鄙,孙氏愬于晋,晋戍茅氏〔1〕。殖绰伐茅氏,杀晋戍三百人。孙蒯追之,弗敢击。文子曰:“厉之不如〔2〕!”遂从卫师,败之圉〔3〕。雍鉏获殖绰。复愬于晋。
【注释】
〔1〕茅氏:杜注谓为戚邑的东部境。
〔2〕厉:厉鬼。
〔3〕圉:在今河南濮阳县东。
【原文】
郑伯赏入陈之功。三月甲寅朔,享子展,赐之先路、三命之服〔1〕,先八邑〔2〕。赐子产次路、再命之服,先六邑。子产辞邑,曰:“自上以下,降杀以两,礼也。臣之位在四,且子展之功也。臣不敢及赏礼,请辞邑。”公固予之,乃受三邑。公孙挥曰:“子产其将知政矣!让不失礼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先路:路即辂,天子及诸侯所乘车,天子及诸侯亦以之赐卿大夫,据《尚书·顾命》及《礼记·郊特牲》,分大路、先路、次路三等。三命之服:参僖公三十三年注。
〔2〕先:古送礼,以轻礼为先,然后为重礼。此以路、服为邑之先。
【原文】
晋人为孙氏故,召诸侯,将以讨卫也。夏,中行穆子来聘〔1〕,召公也。
楚子、秦人侵吴,及雩娄〔2〕,闻吴有备而还。遂侵郑,五月,至于城麇〔3〕。郑皇颉戍之,出,与楚师战,败。穿封戌囚皇颉,公子围与之争之,正于伯州犁。伯州犁曰:“请问于囚。”乃立囚。伯州犁曰:“所争,君子也,其何不知?”上其手〔4〕,曰:“夫子为王子围,寡君之贵介弟也。”下其手,曰:“此子为穿封戌,方城外之县尹也。谁获子?”囚曰:“颉遇王子,弱焉〔5〕。”戌怒,抽戈逐王子围,弗及。楚人以皇颉归。
【注释】
〔1〕中行穆子:即荀吴。
〔2〕雩娄:在今河南商城县东。
〔3〕城麇:郑地,今不详何所。
〔4〕上其手:高举手。
〔5〕弱:抵挡不住。意为被擒。
【原文】
印堇父与皇颉戍城麇〔1〕,楚人囚之,以献于秦。郑人取货于印氏以请之,子大叔为令正〔2〕,以为请。子产曰:“不获。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,不可谓国。秦不其然。若曰:‘拜君之勤郑国,微君之惠,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。’其可。”弗从,遂行。秦人不予。更币〔3〕,从子产而后获之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印堇父:郑大夫。
〔2〕令正:杜注谓主稿文件的官。
〔3〕更币:再派使者执礼物。
【原文】
六月,公会晋赵武、宋向戌、郑良霄、曹人于澶渊以讨卫,疆戚田。取卫西鄙懿氏六十以与孙氏〔1〕。赵武不书,尊公也〔2〕。向戌不书,后也。郑先宋,不失所也〔3〕。于是卫侯会之。晋人执宁喜、北宫遗〔4〕,使女齐以先归〔5〕。卫侯如晋,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〔6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懿氏:在今濮阳县西北。六十:服虔注说是六十邑。古凡村庄均有土城堡,均称为邑,故邑之范围有时极小,《论语·公冶长》云“十室之邑”,可见其规模,未必都是大城邑。
〔2〕尊公:尊重国君。赵武为晋卿,依例当书,不书名,表示君臣不平等。
〔3〕不失所:郑注谓“如期至”。
〔4〕北宫遗:北宫括之子,谥成子。
〔5〕女齐:女叔齐,晋臣。
〔6〕士弱:晋主刑狱的大夫。
【原文】
秋七月,齐侯、郑伯为卫侯故〔1〕,如晋,晋侯兼享之。晋侯赋《嘉乐》〔2〕。国景子相齐侯〔3〕,赋《蓼萧》〔4〕。子展相郑伯,赋《缁衣》〔5〕。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:“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,敢拜郑君之不贰也〔6〕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齐侯:齐景公。
〔2〕嘉乐:《诗·大雅》篇名。杜注谓取其“嘉乐君子,显显令德,宜民宜人,受禄于天”,表示对齐、郑二君的欢迎。
〔3〕国景子:国弱。
〔4〕蓼萧:《诗·小雅》篇名。取其中“既见君子,孔燕豈弟,宜兄宜弟”意,谓晋、郑兄弟,为卫说情。
〔5〕缁衣:《诗·郑风》篇名,取其中“适子之馆兮,还,予授子之粲兮”,谓请晋国允许二国之请。
〔6〕按:齐、郑二国为卫求情,叔向故意从另一角度理解,把齐所赋诗中有“既见君子,燕笑语兮,是以有誉处兮”理解成祝晋得宗庙之安;把郑所赋诗理解为进献衣服,忠心不二。
【原文】
国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,曰:“晋君宣其明德于诸侯,恤其患而补其阙〔1〕,正其违而治其烦〔2〕,所以为盟主也。今为臣执君,若之何?”叔向告赵文子〔3〕,文子以告晋侯。晋侯言卫侯之罪,使叔向告二君。国子赋“辔之柔矣”〔4〕,子展赋“将仲子兮”〔5〕,晋侯乃许归卫侯。叔向曰:“郑七穆〔6〕,罕氏其后亡者也。子展俭而壹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恤:忧心。
〔2〕烦:乱。
〔3〕赵文子:赵武。
〔4〕辔之柔矣:杜注谓逸诗,义取宽政以待诸侯,犹如柔辔之御刚马。
〔5〕将仲子兮:出《诗·郑风·将仲子》,取其中“人之多言,亦可畏兮”句。
〔6〕七穆:郑穆公的七个后代。时公孙舍之(子展)为罕氏,公孙夏(子西)为驷氏,公孙侨(子产)为国氏,良霄(伯有)为良氏,游吉(子太叔)为游氏,公孙段(子石)为丰氏,印段(伯石)为印氏。
【原文】
初,宋芮司徒生女子〔1〕,赤而毛,弃诸堤下。共姬之妾取以入〔2〕,名之曰弃。长而美。平公入夕〔3〕,共姬与之食。公见弃也,而视之,尤〔4〕。姬纳诸御,嬖,生佐,恶而婉。大子痤美而很〔5〕,合左师畏而恶之〔6〕。寺人惠墙伊戾为大子内师而无宠〔7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芮司徒:宋大夫。
〔2〕共姬:宋伯姬,共公夫人。
〔3〕入夕:傍晚入内问安。
〔4〕尤:绝美。
〔5〕很:狠,狠毒。
〔6〕合左师:向戌。
〔7〕内师:太子内宫宦官之长。
【原文】
秋,楚客聘于晋,过宋。大子知之〔1〕,请野享之。公使往,伊戾请从之。公曰:“夫不恶女乎?”对曰:“小人之事君子也,恶之不敢远,好之不敢近。敬以待命,敢有贰心乎?纵有共其外〔2〕,莫共其内。臣请往也。”遣之。至,则欿〔3〕,用牲,加书,征之〔4〕,而骋告公曰:“大子将为乱,既与楚客盟矣。”公曰:“为我子,又何求?”对曰:“欲速。”公使视之,则信有焉。问诸夫人与左师,则皆曰:“固闻之。”公囚大子。大子曰:“唯佐也能免我。”召而使请,曰:“日中不来,吾知死矣。”左师闻之,聒而与之语〔5〕。过期,乃缢而死。佐为大子。公徐闻其无罪也,乃亨伊戾〔6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知:相识。
〔2〕共:同“供”,侍奉。
〔3〕欿:同“坎”,挖坑。
〔4〕征:验。
〔5〕聒:絮语不止。
〔6〕亨:同“烹”。
【原文】
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〔1〕,问之,对曰:“君夫人氏也〔2〕。”左师曰:“谁为君夫人?余胡弗知?”圉人归,以告夫人。夫人使馈之锦与马,先之以玉,曰:“君之妾弃使某献。”左师改命曰〔3〕:“君夫人。”而后再拜稽首受之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步马:遛马。
〔2〕君夫人:《论语·卫灵公》:“邦君之妻,……邦人称之曰君夫人。”
〔3〕改命:纠正使者传达的命词。
【原文】
郑伯归自晋,使子西如晋聘,辞曰:“寡君来烦执事,惧不免于戾〔1〕,使夏谢不敏〔2〕。”君子曰:“善事大国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戾:罪戾。杜注谓“言自惧失敬于大国而得罪”。
〔2〕夏:子西名。
【原文】
初,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〔1〕,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〔2〕。伍举娶于王子牟〔3〕,王子牟为申公而亡,楚人曰:“伍举实送之〔4〕。”伍举奔郑,将遂奔晋。声子将如晋,遇之于郑郊,班荆相与食〔5〕,而言复故。声子曰:“子行也!吾必复子。”及宋向戌将平晋、楚,声子通使于晋。还如楚,令尹子木与之语,问晋故焉〔6〕。且曰:“晋大夫与楚孰贤?”对曰:“晋卿不如楚,其大夫则贤,皆卿材也。如杞、梓、皮革,自楚往也。虽楚有材,晋实用之。”子木曰:“夫独无族姻乎〔7〕?”对曰:“虽有,而用楚材实多。归生闻之:‘善为国者,赏不僭而刑不滥〔8〕。’赏僭,则惧及淫人〔9〕;刑滥,则惧及善人。若不幸而过,宁僭无滥。与其失善,宁其利淫。无善人,则国从之〔10〕。《诗》曰:‘人之云亡,邦国殄瘁〔11〕。’无善人之谓也。故《夏书》曰〔12〕:‘与其杀不辜,宁失不经〔13〕。’惧失善也。《商颂》有之曰:‘不僭不滥,不敢怠皇。命于下国,封建厥福〔14〕。’此汤所以获天福也。古之治民者,劝赏而畏刑〔15〕,恤民不倦。赏以春夏,刑以秋冬。是以将赏,为之加膳,加膳则饫赐〔16〕,此以知其劝赏也。将刑,为之不举〔17〕,不举则彻乐,此以知其畏刑也。夙兴夜寐,朝夕临政,此以知其恤民也。三者,礼之大节也。有礼无败。今楚多淫刑,其大夫逃死于四方,而为之谋主,以害楚国,不要救疗,所谓不能也〔18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子朝:文公子。
〔2〕声子:子朝之子,即公孙归生。
〔3〕王子牟:曾为申公。
〔4〕送:护送。
〔5〕班荆:扯草铺地而坐。
〔6〕故:事。
〔7〕夫:彼,指晋。族姻:同宗亲戚。
〔8〕僭:僭越,泛滥。
〔9〕淫:邪。
〔10〕从之:跟随受害。
〔11〕所引诗见《诗·大雅·瞻卬》。殄,尽。瘁,病。
〔12〕夏书:杜注:“逸书。”
〔13〕不经:不守正法的人。
〔14〕所引诗见《诗·商颂·殷武》。皇,暇。封,大。
〔15〕劝:乐。
〔16〕饫:饱。饫赐,以剩余的赏赐。
〔17〕不举:减膳。
〔18〕不能:不能用其材。
【原文】
“子仪之乱〔1〕,析公奔晋。晋人置诸戎车之殿〔2〕,以为谋主。绕角之役〔3〕,晋将遁矣,析公曰:‘楚师轻窕,易震荡也。若多鼓钧声,以夜军之,楚师必遁。’晋人从之,楚师宵溃。晋遂侵蔡,袭沈,获其君;败申、息之师于桑隧,获申丽而还。郑于是不敢南面。楚失华夏,则析公之为也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子仪之乱:在文公十四年。
〔2〕戎车之殿:国君的兵车后。
〔3〕绕角之役:见成公六年。
【原文】
“雍子之父兄谮雍子,君与大夫不善是也〔1〕,雍子奔晋。晋人与之鄐〔2〕,以为谋主。彭城之役〔3〕,晋、楚遇于靡角之谷。晋将遁矣,雍子发命于军曰:‘归老幼,反孤疾,二人役,归一人,简兵蒐乘,秣马蓐食,师陈焚次〔4〕,明日将战。’行归者而逸楚囚,楚师宵溃。晋降彭城而归诸宋,以鱼石归〔5〕。楚失东夷,子辛死之,则雍子之为也。
【注释】
〔1〕不善是:不裁定是非曲直。
〔2〕鄐(chù):在今河南温县附近。
〔3〕彭城之役:见成公十八年。
〔4〕焚次:烧毁营帐。
〔5〕以鱼石归:见襄公元年。
【原文】
“子反与子灵争夏姬〔1〕,而雍害其事〔2〕,子灵奔晋。晋人与之邢,以为谋主,扞御北狄,通吴于晋,教吴叛楚,教之乘车、射御、驱侵,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焉。吴于是伐巢,取驾〔3〕;克棘,入州来〔4〕。楚罢于奔命〔5〕,至今为患,则子灵之为也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子灵:即巫臣,屈氏。争夏姬:事见成公二年。
〔2〕雍害:阻碍,破坏。
〔3〕伐巢取驾:见成公十七年。
〔4〕克棘、入州来:参成公七年传。棘,在今河南永城市南。
〔5〕罢:同“疲”。
【原文】
“若敖之乱〔1〕,伯贲之子贲皇奔晋〔2〕。晋人与之苗,以为谋主。鄢陵之役〔3〕,楚晨压晋军而陈,晋将遁矣。苗贲皇曰:‘楚师之良,在其中军王族而已。若塞井夷灶,成陈以当之,栾、范易行以诱之〔4〕,中行、二郤必克二穆〔5〕,吾乃四萃于其王族,必大败之。’晋人从之,楚师大败,王夷师熸〔6〕,子反死之。郑叛吴兴,楚失诸侯,则苗贲皇之为也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若敖之乱:见宣公四年。
〔2〕伯贲:宣公四年作“伯棼”。
〔3〕鄢陵之役:见成公十六年。
〔4〕栾、范易行:谓当时中军主将栾书、士燮率私族兵出列诱敌。易行,改变行列,中军本夹国君而行。
〔5〕中行、二郤:荀偃、郤锜、郤至。二穆:楚穆王之后子重、子辛,二人分别将左、右军。
〔6〕夷:伤。共王伤目。熸:火灭,此指军威士气不震。
【原文】
子木曰:“是皆然矣。”声子曰:“今又有甚于此。椒举娶于申公子牟〔1〕,子牟得戾而亡,君大夫谓椒举:‘女实遣之!’惧而奔郑,引领南望曰:‘庶几赦余!’亦弗图也〔2〕。今在晋矣,晋人将与之县,以比叔向。彼若谋害楚国,岂不为患?”子木惧,言诸王,益其禄爵而复之。声子使椒鸣逆之〔3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椒举:即伍举。
〔2〕弗图:言楚不以为意。
〔3〕椒鸣:伍举之子,伍奢之弟。
【原文】
许灵公如楚,请伐郑,曰:“师不兴,孤不归矣!”八月,卒于楚。楚子曰:“不伐郑,何以求诸侯?”冬十月,楚子伐郑。郑人将御之。子产曰:“晋、楚将平,诸侯将和,楚王是故昧于一来〔1〕。不如使逞而归,乃易成也。夫小人之性,衅于勇〔2〕,啬于祸〔3〕,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,非国家之利也,若何从之?”子展说,不御寇。十二月乙酉,入南里〔4〕,堕其城。涉于乐氏〔5〕,门于师之梁〔6〕。县门发,获九人焉。涉于氾而归〔7〕,而后葬许灵公。
【注释】
〔1〕昧:冒昧。
〔2〕衅于勇:凭血气之勇。
〔3〕啬于祸:贪于祸,即唯恐不乱。
〔4〕南里:在今河南新郑市南。
〔5〕乐氏:亦在新郑,为洧水渡口。
〔6〕师之梁:郑城门。
〔7〕氾:南氾,在今河南襄城县南。
【原文】
卫人归卫姬于晋,乃释卫侯。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。
晋韩宣子聘于周〔1〕。王使请事〔2〕,对曰:“晋士起将归时事于宰旅〔3〕,无他事矣。”王闻之曰:“韩氏其昌阜于晋乎!辞不失旧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韩宣子:韩起。
〔2〕王:周灵王。请事:即问事,请使者说明来意。
〔3〕士:天子之士分三等,上士三命,地位同诸侯的卿。韩起为晋卿,故自称为士。时事:四时贡品。宰旅:冢宰的下士。犹称左右、职事。
【原文】
齐人城郏之岁〔1〕,其夏,齐乌馀以廪丘奔晋〔2〕,袭卫羊角〔3〕,取之。遂袭我高鱼〔4〕,有大雨,自其窦入〔5〕,介于其库〔6〕,以登其城,克而取之。又取邑于宋。于是范宣子卒,诸侯弗能治也。及赵文子为政,乃卒治之。文子言于晋侯曰:“晋为盟主,诸侯或相侵也,则讨而使归其地。今乌馀之邑,皆讨类也,而贪之,是无以为盟主也。请归之!”公曰:“诺。孰可使也?”对曰:“胥梁带能无用师〔7〕。”晋侯使往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城郏之岁:在襄公二十四年。
〔2〕乌馀:齐大夫。廪丘:在今山东范县。
〔3〕羊角:在今山东郓城县与范县交界处。
〔4〕高鱼:在今郓城县北。
〔5〕窦:城墙的出水洞。
〔6〕介:取甲。
〔7〕胥梁带:晋大夫,胥甲父之孙。
【翻译】
[经]
二十六年春,周历二月辛卯,卫宁喜杀死他的国君剽。
卫孙林父进入戚地发动叛乱。
甲午,卫献公衎重新回到卫国为国君。
夏,晋平公派荀吴来我国聘问。
襄公与晋国人、郑良霄、宋国人、曹国人在澶渊相会。
秋,宋平公杀死他的太子痤。
晋国人拘禁卫宁喜。
八月壬午,许灵公宁在楚国去世。
冬,楚康王、蔡景侯、陈哀公攻打郑国。
安葬许灵公。
[传]
二十六年春,秦景公的弟弟鍼到晋国议和,叔向命令召唤行人子员接待他。行人子朱说:“应该是我当班。”说了三次,叔向不理他。子朱发怒,说:“我职务地位都与子员相同,干吗在朝廷上黜退我?”拿起剑跟了上去。叔向说:“秦国与晋国不和已经很长时间了!今天的事情,有幸能成功,我们晋国赖以安定;不成功的话,军队就会在战场上暴尸露骨。子员通达两国之间的话不存私心,你却经常违背原意。侍奉君王邪恶不法的人,我是有办法解决的。”撩起衣服迎了上去。众人劝开了。晋平公说:“晋国差不多要大治了吧!我的臣子所争执的是大事。”师旷说:“公室害怕的是地位卑下。臣子们不以心智竞争而付诸武力,不致力于培养道德而争执是非,私欲已经膨胀,公室的地位能够不卑下吗?”
卫献公派子鲜操办复位的事,子鲜拒绝了。敬姒一定要他去。子鲜回答说:“国君没有信用,下臣害怕难以免除祸难。”敬姒说:“尽管如此,看在我的面上你去办吧。”子鲜答应了。起初,献公的使者与宁喜商量这事,宁喜说:“一定要子鲜办,不然的话一定会失败。”所以献公派遣子鲜。子鲜没从敬姒那儿得到具体指示,所以向宁喜传达献公的命令说:“如果回国,国政由宁氏主持,祭祀则由寡人主持。”宁喜把这事告诉蘧伯玉,伯玉说:“我没有听说国君出逃的事,又岂敢听到他的进入?”于是就出走,从最近的边关出境。宁喜把这事告诉右宰穀,右宰穀说:“不能这样做。得罪了两个国君,天下还有谁会收容你?”宁喜说:“我接受了先人的命令,不能够违背。”右宰穀说:“我请求出使去观察一下。”于是去夷仪进见献公。回来后说:“君王在外避难已经十二年了,却没有忧虑的神色,也没有宽容的言语,他还是那副老样子。如不停止原计划,我们离死的日子不远了。”宁喜说:“有子鲜在。”右宰穀说:“有子鲜在,又有什么用处?他至多不过能够逃亡而已,对我们又能做什么?”宁喜说:“尽管如此,不能停下来。”这时孙林父住在戚邑,孙嘉去齐国聘问,孙襄留守都城。
二月庚寅,宁喜、右宰穀攻打孙氏,没能攻下。孙襄受伤。宁喜出城,住在郊外。孙襄死去,孙家的人在晚上号哭。国人召唤宁喜,宁喜再次攻打孙氏,攻了下来。辛卯,杀死卫殇公以及太子角。《春秋》记载说:“宁喜杀死他的国君剽。”是说罪过在于宁氏。孙林父带着戚邑投奔晋国。《春秋》记载说:“进入戚地发起叛乱。”是归罪于孙氏。臣子的俸禄是君王所有,合于道义就进身出仕,不然的话就保全自己退出禄位,把俸禄看作私有并以此与人周旋,是应该受到诛戮的。甲午,卫献公回国,《春秋》记载说:“复归。”是因为国人承认了他的复位。在边境迎接的大夫,献公就拉着他的手和他谈话。在大路上迎接的人,献公就站在车上向他行礼。在门口迎接他的,献公只是点头示意而已。
献公到达都城,派人责备太叔文子说:“寡人避难在外,各位大夫都让寡人及时听到卫国的消息,只有你从不问候寡人。古人有句话说‘不该怨恨的不要怨恨’,寡人对你怨恨了。”太叔文子回答说:“臣子知罪了!臣不才,不能够跟随君王出逃在外,这是臣子的第一条罪过。国家有出逃在外的国君,有在国内的国君,臣子不能够脚踩两只船,传递内外的消息来事奉君王,这是臣子的第二条罪过。有这样两项罪过,岂敢忘记一死?”于是就出走,从最近的关口出境。献公派人留住了他。
卫国人侵袭戚邑东部边境,孙林父向晋国控诉,晋国派人戍守茅氏。殖绰攻打茅氏,杀死了晋国守军三百人。孙蒯追击殖绰,却不敢攻击他。孙林父说:“你真是连厉鬼都不如!”孙蒯于是追上卫军,在圉地打败了他们。雍鉏俘获了殖绰。孙氏再次向晋国控诉。
郑简公赏赐攻入陈国的功劳。三月甲寅朔,设享礼宴请子展,赐给他先路、三命的车服,然后赐给他八座城邑。赐给子产次路、再命的车服,然后赐给他六座城邑。子产推辞接受城邑,说:“从上到下,依法以二数递减,这是礼的规定。下臣排位第四,再说这是子展的功劳,下臣不敢接受赏赐与礼仪,请求辞去城邑。”郑简公坚持让他收下,于是接受了三座城邑。公孙挥说:“子产恐怕要担任执政了!他谦让而不失礼。”
晋国人为了孙氏的缘故,召集诸侯,打算攻打卫国。夏,荀吴来我国聘问,是为了召请襄公赴会。
楚康王、秦国人侵袭吴国,到达雩娄,听说吴国已经有了准备,便回兵。顺道侵袭郑国,五月,到达城麇。郑皇颉戍守城麇,出城,与楚兵交战,战败。穿封戌逮住了皇颉,公子围与他争功,请伯州犁裁定。伯州犁说:“请问一下俘虏。”于是押来俘虏站在阶下。伯州犁说:“所争夺的对象是你,你是个君子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”高举起手指着公子围说:“这个人是王子围,是寡君的尊贵的弟弟。”手向下指着穿封戌,说:“这个人是穿封戌,是方城外的县尹。是谁把你俘虏的?”皇颉说:“我碰到王子,战他不过被擒。”穿封戌大怒,抽出戈来追赶公子围,没能赶上。楚国人带着皇颉回国。
印堇父与皇颉一起戍守城麇,楚国人把他囚禁了,献给秦国。郑国人问印氏索取了财货打算去秦国请求赎回印堇父,子太叔担任令正,照这意思为他们拟定了文书。子产说:“这样写肯定换不回印堇父。秦国接受了楚国的俘虏却收郑国的财物,不能说合乎国体,秦国一定不会这样做。如果说:‘拜谢君王帮助郑国,如果不是君王施恩,楚国的军队恐怕仍然在敝邑的城下。’这样说也许可以成功。”子太叔不听从,到了秦国,秦国人不同意释放。再派使者带着一般的礼物去秦国,按照子产的话说,然后得到了印堇父。
六月,襄公与晋赵武、宋向戌、郑良霄、曹国人在澶渊相会,以讨伐卫国,划定戚邑的疆界。划取卫国西部边境懿氏的六十个城邑给孙氏。《春秋》不记载赵武的名字,是为了尊重襄公。不记载向戌的名字,是因为他迟到了。把郑国排在宋国前面,是因为郑国准时到达。这时候卫献公也到会,晋国人拘禁了宁喜、北宫遗,派女齐把他们先带回晋国。卫献公去晋国,晋国人拘捕他并把他关押在士弱的家里。
秋七月,齐景公、郑简公为了卫献公的事,去晋国,晋平公设享礼一起招待他们。晋平公赋《嘉乐》。国景子任齐景公相礼,赋《蓼萧》。子展任郑简公相礼,赋《缁衣》。叔向命晋平公拜谢二国国君说:“寡君谨此拜谢齐国国君安定我国先君的宗庙,谨此拜谢郑国国君对我国忠心耿耿。”
国景子让晏平仲私下去对叔向说:“晋君在诸侯中宣扬他的美好的德行,同情他们的患难而补救他们的缺失,纠正他们的错误而治理他们的动乱,因此才能做盟主。如今他为了臣子而逮捕诸侯,这是为什么?”叔向把这话告诉了赵文子,赵文子又报告了晋平公。晋平公数说卫献公的罪状,让叔向告诉齐、郑二国国君。国景子赋“辔之柔矣”这首诗,子展赋“将仲子兮”这首诗,晋平公于是答应释放卫献公。叔向说:“郑穆公的七支后代,罕氏大概是最后灭亡的。子展俭朴而专一。”
起初,宋芮司徒生了个女儿,皮肤鲜红,全身长满毛,芮司徒把她抛弃在大堤下。共姬的侍妾把她捡回来,取名为弃,长大后容貌十分艳丽。宋平公有次傍晚入后宫给共姬请安,共姬留他吃饭。平公见弃的面貌后惊为天人,共姬就把弃给平公作侍妾。弃很得平公宠爱,生了佐,长相丑恶而性格温和。太子痤相貌英俊但性格残忍,左师向戌对他又怕又恨。宦官惠墙伊戾是太子的内师,但不得宠。
秋,楚国的使者去郑国聘问,途经宋国。太子痤与楚使是老相识,便请示宋平公要在野外设享礼招待楚使。平公同意派他前往,伊戾请求跟太子一起去。宋平公说:“太子不是不喜欢你吗?”伊戾说:“小人侍奉君子的规矩是,他讨厌你,你不应该离得太远;他喜欢你,你不应该过分亲近。恭敬地等候指令,怎么敢有丝毫怨恨离异之心呢?太子出外,外面即使有人侍候,身边的人总不可少,所以臣子请求前往。”宋平公同意了。伊戾到了郊外,挖了个坑,杀了只牲口作牺牲,又放了份盟书在牲口上,又检查一遍,然后飞马入宫,报告平公说:“太子将造反,已经与楚国的使者结盟了。”平公说:“他是我的继承人,还求什么呢?”伊戾说:“他不过想早点登基罢了。”平公派人去查看,果如伊戾所说。平公问夫人弃及向戌是否知道太子有反意,二人都回答确实听说过。平公于是把太子囚禁起来。太子对人说:“只有佐能够帮助我免于祸难。”叫人去请佐来,并说:“如果他中午不来,我就只好自求一死了。”向戌听说了,就去和佐闲聊,有意拖延时间。中午过了,太子就上吊自杀了。平公立佐为太子。平公渐渐觉察到太子无罪,便把伊戾煮死。
向戌见到夫人弃的养马人在遛马,便问他是谁的马,那人回答说:“是君夫人的马。”向戌有意问:“谁是君夫人?我怎么不知道?”养马人回宫后,把向戌的话告诉了夫人。夫人便派人先给向戌送去玉,又送去锦缎与马匹,令使者说:“国君的侍妾弃派我把这些东西送给您。”向戌命来人改口称弃为“君夫人”,然后再次下拜叩头,接受了礼物。
郑简公从晋国回到国内,派子西去晋国聘问,致辞说:“寡君来麻烦执事,害怕失敬而难以免除罪戾,特派夏来表示歉意。”君子说:“郑国善于和大国打交道。”
起初,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是好友,他的儿子伍举与声子关系融洽。伍举娶王子牟的女儿为妻,王子牟任申公时获罪逃亡,楚国人说:“是伍举护送他逃走的。”伍举便逃往郑国,准备再逃往晋国。声子在赴晋途中,与伍举在郑国郊外相遇,扯下草铺在地上一起吃东西,谈到回楚国去的事。声子说:“你走吧,我一定想法让你回国。”到了宋向戌准备调解晋、楚两国关系,声子出使到晋国。回国后去楚国,楚令尹子木与他交谈,询问晋国的情况,并问:“晋大夫与楚大夫哪个贤明?”声子回答说:“晋国的卿比不上楚国,它的大夫却贤明,都是任卿的人才。譬如杞木、梓木、皮革,是从楚国运去的,虽然楚国有良材,晋国却使用了它们。”子木说:“他们难道没有同宗和亲戚吗?”声子说:“虽然有,但是用楚国的人才确实很多。归生我听说:‘善于治理国家的人,赏赐不过分而刑罚不滥用。’赏赐过分了,就恐怕奖励了坏人;刑罚过滥了,就恐怕牵连好人。如果不幸而发生差错,宁可多赏而不滥罚。与其对好人处理不当,宁可让坏人沾光。没有好人,那么国家也就跟着受害。《诗》说:‘良臣贤士都跑光,国家就要受灾殃。’说的就是国家没有好人。所以《夏书》说:‘与其杀害没有罪的人,还不如放过了有罪的人。’这是害怕失去好人。《商颂》有这样的话说:‘不敢过分不敢滥,不敢偷闲与怠慢。天子命令你下国,大力兴建他福禄。’这就是汤所以获得上天赐福的原因。古代治理人民的人,乐于赏赐而警畏使用刑罚,为人民操心不知疲倦。在春夏进行赏赐,在秋冬施行刑罚。因此将要颁赏,为此而加膳,加膳以后就可以把剩余的食品赏赐别人,通过这让人们知道他乐于赏赐。将要施刑,为此而减膳,减膳就要撤去音乐,通过这让人们知道他畏惧用刑。早起晚睡,早晨和晚上都亲自临朝办理国事,通过这让人们知道他为人民操心。这三件事,是礼仪的大关键。实施礼仪就不会失败。如今楚国滥用刑罚的很多,它的大夫们逃命到四方国家,而做他们的谋士替主人出谋划策,以危害楚国,至于无法挽回救治,这就是楚国不能用自己的人才的原因。
“子仪发动叛乱,析公逃到晋国。晋国人把他安排在国君戎车的后面,让他做谋士出谋划策。绕角战役,晋军将要逃走了,析公说:‘楚军轻佻,容易被震撼。如果增加鼓乐声,在晚上全军出击,楚军必然逃跑。’晋国人听从了他的建议,结果楚军夜间溃败。晋国接着就侵袭蔡国,袭击沈国,擒获了沈国的国君;在桑隧打败了申邑、息邑的军队,擒获了申丽而回国。郑国在那时再不敢服从他南面的楚国。楚国丧失中原诸侯,这是析公起的作用。
“雍子的父亲和哥哥诬陷雍子,国君与大夫不为他们裁定是非曲直,雍子逃往晋国。晋国人给雍子鄐地,让他作谋士出谋划策。彭城战役,晋、楚两军在靡角之谷相遇。晋军将要逃走了,雍子在军中发布命令说:‘遣回老兵和年幼的,送走独子和病人,有两个人一起服役的回去一个,精选徒兵,检阅车兵,喂饱马匹,让兵士吃饱,排列阵势,烧毁军营,明天将决战。’让该回去的人上路,放跑楚军俘虏,楚军害怕,在夜间溃散。晋军降服彭城而把彭城还给宋国,押着鱼石回国。楚国丧失了东夷,子辛为此而死,这是雍子所起的作用。
“子反与子灵争抢夏姬,子反又破坏子灵的婚事,子灵逃到了晋国。晋国人给子灵邢地为封邑,用他做谋士出谋划策。子灵献计抵御北狄,与吴国通好,教吴国背叛楚国,教他们乘车、射箭、驾车作战,派他的儿子狐庸任吴行人。吴国在那时攻打巢地,占领驾地,攻克棘地,进入州来。楚国疲于奔命,一直到今天吴国还是祸患,这是子灵所起的作用。
“若敖氏叛乱,伯贲的儿子贲皇逃到晋国。晋国人给他苗地为封邑,用他做谋士出谋划策。鄢陵战役,楚军清晨迫近晋军摆开阵势,晋国人将要逃走了。苗贲皇说:‘楚军的精良,在于他们的中军和楚王的禁卫军而已。如果填塞营中水井,铲平灶头,排列成阵以抵挡他们,栾书、士燮改变行列去挑战诱敌,中行、二郤一定能战胜楚左右军的子重、子辛,我们再把四军集中起来对付楚中军禁卫军,一定能把他们打得大败。’晋国人听从了他的计谋,楚军大败,楚王受伤,军队士气低落,子反为此而死。郑国叛变,吴国兴起,楚国失去诸侯,这是苗贲皇所起的作用。”
子木说:“你说的情况确实如此。”声子说:“现在还有比这更厉害的。伍举娶了申公子牟的女儿为妻,子牟得罪逃亡,国君和大夫都说伍举:‘是你把他送走的!’伍举害怕,因而逃到郑国,他伸长了脖子朝南望,说:‘也许可以赦免我!’可楚国不以为意。如今伍举已经在晋国了,晋国人准备给他县邑为封地,让他的地位与叔向并列。他如果出谋危害楚国,难道不是祸患?”子木害怕,对楚王说了,增加了伍举的禄爵而让他回国官复原位。声子让椒鸣去晋国接他。
许灵公去楚国,请求楚国攻打郑国,说:“军队不出发,孤就不回去了!”八月,许灵公在楚国去世。楚康王说:“不攻打郑国,如何能求得诸侯的拥护?”冬十月,楚康王攻打郑国。郑国人准备抵御。子产说:“晋国与楚国即将讲和,诸侯即将和好,楚王因此冒昧来攻打我们。不如让他快意而返回,和议就容易成功了。小人的本性是喜欢表现血气之勇,贪图从祸乱中捞到好处,用以满足自己的本性并以此求名,这对国家没有好处,怎么能听从他们。”子展认为不错,就不抵御楚军。十二月乙酉,楚军进入南里,拆毁城墙。从乐氏渡过洧水,攻打师之梁门。悬门放下,楚军俘获了九个人。又渡过汜水回国,然后安葬许灵公。
卫国人把卫姬嫁到晋国,晋国这才释放了卫献公。君子从这件事上知道晋平公缺乏治国的水平。
晋韩宣子去周朝聘问。周灵王派人问他的来意,韩宣子回答说:“晋国的士韩起前来向宰旅贡献贡品,没有其他的事。”周灵王听说后说:“韩氏恐怕在晋国要昌盛发达了吧!他的辞令保存着以往的传统。”
齐国人修筑郏邑城墙的那一年,夏天,齐乌馀带着廪丘叛变逃到晋国,袭击卫国的羊角,占领了它。接着又袭击我国的高鱼,碰上下大雨,乌馀的军队从出水洞里钻进城,打开城里的武器库装备自己,登上城墙,攻下了高鱼并占领了它。又攻取了宋国的城邑。当时范宣子去世,诸侯不能惩治乌馀。等到赵文子任执政,这才惩罚了乌馀。赵文子对晋平公说:“晋国作为盟主,诸侯有人互相侵犯,就讨伐他,让他归还侵略的土地。如今乌馀的城邑,都在讨伐的一类,而我们却贪图它,这就不像个盟主了。请把它归还给诸侯。”晋平公说:“行。谁可以担当这一任务?”赵文子回答说:“胥梁带能不动用军队就圆满完成这事。”晋平公便派胥梁带前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