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[经]
十有七年春〔1〕,王二月庚午,邾子牼卒。
宋人伐陈。
夏,卫石买帅师伐曹〔2〕。
秋,齐侯伐我北鄙〔3〕。围桃〔4〕。高厚帅师伐我北鄙,围防〔5〕。
九月,大雩。
宋华臣出奔陈〔6〕。
冬,邾人伐我南鄙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十有七年:公元前556年。
〔2〕石买:石稷子。
〔3〕齐侯:齐灵公。
〔4〕桃:在今山东汶上县。
〔5〕防:今山东费县东北。此时为臧纥采邑。
〔6〕华臣:华阅弟。
【原文】
[传]
十七年春,宋庄朝伐陈,获司徒卬〔1〕,卑宋也。
卫孙蒯田于曹隧〔2〕,饮马于重丘〔3〕,毁其瓶。重丘人闭门而訽之〔4〕,曰:“亲逐而君,尔父为厉〔5〕。是之不忧,而何以田为?”夏,卫石买、孙蒯伐曹,取重丘。曹人愬于晋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司徒卬:陈大夫。
〔2〕曹隧:曹地。具体所在不详。
〔3〕重丘:在今山东茌平县西南。
〔4〕訽:同“诟”。
〔5〕厉:恶。
【原文】
齐人以其未得志于我故,秋,齐侯伐我北鄙,围桃。高厚围臧纥于防。师自阳关逆臧孙〔1〕,至于旅松〔2〕。郰叔纥、臧畴、臧贾帅甲三百〔3〕,宵犯齐师,送之而复。齐师去之。
【注释】
〔1〕臧孙:即臧纥。阳关:在今山东泰安市。
〔2〕旅松:距防不远,在今山东泗水县。
〔3〕郰叔纥:孔子之父。臧畴、臧贾:臧纥之兄弟。
【原文】
齐人获臧坚〔1〕。齐侯使夙沙卫唁之,且曰:“无死!”坚稽首曰:“拜命之辱!抑君赐不终〔2〕,姑又使其刑臣礼于士〔3〕。”以杙抉其伤而死〔4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臧坚:臧纥的族人。
〔2〕不终:即无死。
〔3〕刑臣:指夙沙卫,为宦官。
〔4〕杙(yì):一头尖的小木桩。
【原文】
冬,邾人伐我南鄙,为齐故也。
宋华阅卒。华臣弱皋比之室〔1〕,使贼杀其宰华吴。贼六人以铍杀诸卢门合左师之后〔2〕。左师惧曰:“老夫无罪。”贼曰:“皋比私有讨于吴。”遂幽其妻〔3〕,曰:“畀余而大璧。”宋公闻之〔4〕,曰:“臣也不唯其宗室是暴,大乱宋国之政,必逐之!”左师曰:“臣也,亦卿也。大臣不顺,国之耻也。不如盖之〔5〕。”乃舍之。左师为己短策,苟过华臣之门,必骋。十一月甲午,国人逐瘈狗〔6〕,瘈狗入于华臣氏,国人从之。华臣惧〔7〕,遂奔陈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弱:以为弱而侵害。皋比:华阅之子。
〔2〕铍(pí):剑属,形如刀而两边有刃。卢门:宋城门。合左师:向戌,官左师,合为采邑。
〔3〕其妻:指华吴之妻。
〔4〕宋公:宋平公。
〔5〕盖:掩盖。
〔6〕瘈狗:疯狗。
〔7〕华臣惧:杜注:“华臣心不自安,见逐狗而惊走。”
【原文】
宋皇国父为大宰,为平公筑台,妨于农收。子罕请俟农功之毕,公弗许。筑者讴曰:“泽门之晳〔1〕,实兴我役。邑中之黔〔2〕,实慰我心。”子罕闻之,亲执扑〔3〕,以行筑者,而抶其不勉者〔4〕,曰:“吾侪小人,皆有阖庐以辟燥湿寒暑〔5〕。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,何以为役?”讴者乃止。或问其故,子罕曰:“宋国区区,而有诅有祝,祸之本也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泽门之晳:指皇国父,居泽门,面白晳。泽门,宋东城南门。
〔2〕邑中之黔:指子罕,居城内,面黑。
〔3〕扑:竹鞭。
〔4〕抶:鞭打。
〔5〕阖庐:屋宇。
【原文】
齐晏桓子卒。晏婴粗缞斩〔1〕,苴绖、带、杖〔2〕,菅屦〔3〕,食鬻,居倚庐〔4〕,寝苫〔5〕,枕草。其老曰〔6〕:“非大夫之礼也。”曰:“唯卿为大夫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晏婴:晏弱(桓子)子。粗缞斩:粗麻布丧服。缞,被在胸前的麻布条,广四寸,长六寸。斩,左右及下边不缝。
〔2〕苴绖:头上戴的麻带。杖:苴杖,即竹杖。
〔3〕菅屦:草鞋。
〔4〕倚庐:临时搭的草棚,倚木为庐,夹草为墙,向北开门。
〔5〕苫:草垫子。
〔6〕老:家臣。
【翻译】
[经]
十七年春,周历二月庚午,邾宣公轻去世。
宋国人攻打陈国。
夏,卫石买率领军队攻打曹国。
秋,齐灵公攻打我国北部边境,包围桃地。高厚率领军队攻打我国北部边境,包围防地。
九月,举行求雨的祭祀。
宋华臣出逃到陈国。
冬,邾国人攻打我国南部边境。
[传]
十七年春,宋庄朝攻打陈国,擒获司徒卬,陈国由于轻敌而失败。
卫孙蒯越境到曹国的曹隧去打猎,在重丘饮马,打坏了汲水的瓶子。重丘人关起门来辱骂他,说:“你亲自赶走了你的国君,你的父亲做了坏事。你不为这些忧愁,还打什么猎?”夏,卫石买、孙蒯攻打曹国,占领了重丘。曹国人向晋国控诉。
齐国人由于没能在侵略我国中得到满足的缘故,秋,齐灵公攻打我国北部边境,包围桃地。高厚把臧纥包围在防地。我军从阳关出发迎接臧纥,到达劲松。郰叔纥、臧畴、臧贾率领甲士三百人,夜间冲进齐营,把臧纥送到旅松后回防。齐军离开鲁国。
齐国人擒获臧坚。齐灵公派夙沙卫去慰问他,并叫他不要死。臧坚叩头说:“谨此拜谢君王的好意!然而君王赐我不死,却又有意派个受过刑的人来对我这个士人表示慰问。”用一头尖的小木桩把伤口弄大而死。
冬,邾国人攻打我国南部边境,是出于齐国授意。
宋华阅去世。华臣因为皋比家弱小而欺负他,派杀手去杀他的家宰华吴。杀手六人用铍把华吴杀死在卢门向戌的后面。向戌害怕,说:“老夫没有罪。”杀手说:“是皋比私下讨伐华吴。”于是把华吴的妻子关起来,说:“把你的大玉璧给我就放了你。”宋平公听说了,说:“华臣不仅对他的宗室如此残暴,而且使宋国的国政大乱,一定要赶走他!”向戌说:“华臣也是卿,大臣间不和睦,是国家的耻辱。不如掩盖起来。”宋平公便不再追究。向戌为自己做了根短马鞭,只要经过华臣门口,一定鞭马快跑。十一月甲午,国人追赶疯狗,疯狗逃进了华臣家,国人跟着追进去。华臣害怕,就逃往陈国。
宋皇国父任太宰,为宋平公建造一座台,妨碍农业收割。子罕请求等农事完毕后再造,宋平公不同意。修造的工人们唱道:“住在泽门的白面人,叫我筑台心真狠。住在城里的黑面人,为我求情恩永存。”子罕听到了,亲自拿着鞭子,在筑台的民工中巡视,鞭打那些不肯出力的人,说:“我辈小人都有屋子躲避干湿寒暑。如今国君要造座台你们都不肯快些造好,怎么能做事情呢?”唱歌的人就不再唱了。有人问子罕为什么要这样干,子罕说:“小小一个宋国,却既有诅咒又有歌颂,这是祸乱的根本。”
齐晏桓子去世。晏婴穿粗麻丧服,头戴麻带,腰系麻带,持竹杖,脚穿草鞋,喝粥,住在草棚里,睡草垫,枕用草做的枕头。他的家臣说:“这不符合大夫的丧礼。”晏婴说:“只有卿才是大夫,我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