僖公七年

【原文】
 
[经]
 
七年春〔1〕,齐人伐郑。
 
夏,小邾子来朝〔2〕。
 
郑杀其大夫申侯。
 
秋七月,公会齐侯、宋公、陈世子款、郑世子华〔3〕,盟于宁母〔4〕。
 
曹伯班卒。
 
公子友如齐。
 
冬,葬曹昭公。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七年:公元前653年。
〔2〕小邾子:即郳犁来。详庄公五年注。
〔3〕齐侯:齐桓公。宋公:宋桓公。
〔4〕宁母:鲁地,在今山东鱼台县。
 
 
【原文】
 
[传]
 
七年春,齐人伐郑。孔叔言于郑伯曰:“谚有之曰:‘心则不竞〔1〕,何惮于病〔2〕。’既不能强,又不能弱,所以毙也。国危矣,请下齐以救国〔3〕。”公曰:“吾知其所由来矣,姑少待我。”对曰:“朝不及夕,何以待君?”夏,郑杀申侯以说于齐,且用陈辕涛涂之谮也。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竞:强,争竞。
〔2〕病:屈辱。
〔3〕下:屈服。
 
 
【原文】
 
初,申侯,申出也,有宠于楚文王。文王将死,与之璧,使行,曰:“唯我知女,女专利而不厌〔1〕,予取予求,不女疵瑕也〔2〕。后之人将求多于女,女必不免。我死,女必速行。无适小国,将不女容焉。”既葬,出奔郑,又有宠于厉公。子文闻其死也〔3〕,曰:“古人有言曰:‘知臣莫若君。’弗可改也已。”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专利:一心谋利。
〔2〕疵瑕:用作动词,指不怪罪。
〔3〕子文:即楚令尹鬥穀於菟。
 
 
【原文】
 
秋,盟于宁母,谋郑故也。管仲言于齐侯曰:“臣闻之,招携以礼〔1〕,怀远以德,德礼不易〔2〕,无人不怀。”齐侯修礼于诸侯,诸侯官受方物〔3〕。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携:离。此指有二心的国家。
〔2〕不易:不违背。
〔3〕方物:土特产。
 
 
【原文】
 
郑伯使大子华听命于会。言于齐侯曰:“泄氏、孔氏、子人氏三族〔1〕,实违君命。君若去之以为成〔2〕,我以郑为内臣〔3〕,君亦无所不利焉。”齐侯将许之。管仲曰:“君以礼与信属诸侯〔4〕,而以奸终之〔5〕,无乃不可乎?子父不奸之谓礼,守命共时之谓信〔6〕。违此二者,奸莫大焉。”公曰:“诸侯有讨于郑,未捷。今苟有衅〔7〕,从之,不亦可乎?”对曰:“君若绥之以德〔8〕,加之以训辞,而帅诸侯以讨郑,郑将覆亡之不暇〔9〕,岂敢不惧?若总其罪人以临之〔10〕,郑有辞矣,何惧?且夫合诸侯以崇德也,会而列奸,何以示后嗣?夫诸侯之会,其德刑礼义,无国不记。记奸之位,君盟替矣〔11〕。作而不记,非盛德也。君其勿许,郑必受盟。夫子华既为大子而求介于大国〔12〕,以弱其国,亦必不免。郑有叔詹、堵叔、师叔三良为政〔13〕,未可间也。”齐侯辞焉。子华由是得罪于郑。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泄氏、孔氏、子人氏:三族为郑大族,和太子华不睦。
〔2〕去之:除掉他们。
〔3〕内臣:国内的臣属。
〔4〕属(zhǔ):会合。
〔5〕奸(gān):犯,扰乱。
〔6〕守命:忠实地遵照使命办事。共时:重视时机。
〔7〕衅:嫌隙。此指郑太子华不忠实于君父之命。
〔8〕绥:安抚。
〔9〕覆亡:救亡。
〔10〕总:统领。罪人:指太子华。其出卖郑国,是郑之罪人。
〔11〕替:废。指丧失威信,盟约无效。
〔12〕介:凭借。
〔13〕叔詹、堵叔、师叔:均为郑大夫。
 
 
【原文】
 
冬,郑伯请盟于齐。
 
闰月〔1〕,惠王崩。襄王恶大叔带之难〔2〕。惧不立,不发丧而告难于齐。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闰月:闰十二月。
〔2〕恶:患,畏。襄王即王太子郑,齐曾为定其位而会于首止,时怕惠王宠子带作难,故惧不立而向齐告急。
 
【翻译】
 
[经]
 
七年春,齐国人攻打郑国。
 
夏,小邾子来我国朝见。
 
郑国杀死他们的大夫申侯。
 
秋七月,僖公与齐桓公、宋桓公、陈太子款、郑太子华相会,在宁母结盟。
 
曹昭公班去世。
 
公子友去齐国。
 
冬,安葬曹昭公。
 
[传]
 
七年春,齐国人攻打郑国。孔叔对郑文公说:“有这样的谚语说:‘心里如果不争强,又怕什么屈辱?’既不能强,又不能弱,这才是导致死亡的原因。国家危险了,请对齐国表示屈服用以挽救国家。”郑文公说:“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的了,姑且稍微等我一下。”孔叔回答说:“早晨保证不了晚上,怎么等待君王呢?”夏,郑国杀死申侯以取悦于齐国,同时也是听信了陈辕涛涂的诬陷。
 
起初,申侯是申氏所生,受到楚文王的宠爱。楚文王临死时,送给申侯玉璧,叫他离开,说:“只有我了解你,你一意聚财而不会满足,从我这里取,从我这里求,我不怪罪你。以后的君王将会大量向你索取财物,你必定难以免罪。我死后,你一定要快些走。不要去小国,他们不会容纳你的。”楚文王安葬后,申侯逃到郑国,又得到郑厉公的宠爱。子文听到申侯死讯后,说:“古人有句话说:‘了解臣子的没有比得上君王。’这句话真是不变的真理啊。”
 
秋,在宁母结盟,是为了商量对付郑国的事。管仲对齐桓公说:“臣子听说,招抚对自己怀有二心的国家用礼,使疏远的国家归心用德,不违背德和礼,没有人会不归附。”齐桓公便依礼对待诸侯,诸侯的官员接受了齐国送上的土特产。
 
郑文公派遣太子华到盟会上听取命令。太子华对齐桓公说:“泄氏、孔氏、子人氏三族,是违抗您命令的。您如果除掉他们,以此来与我国讲和,我将把郑国作为您的臣属,这对您也没有什么不利。”齐桓公准备答应他。管仲说:“君王用礼及信会合诸侯,而用邪恶作为结束,恐怕不行吧?儿子对父亲不违背叫作礼,忠实地执行命令重视时机叫作信,如果违背了这两点,就没有比这更邪恶的了。”齐桓公说:“诸侯对郑国有所讨伐,没有获胜。如今幸而有隙可乘,利用这个机会,不也是可以的吗?”管仲回答说:“君王如果用德行来安抚他们,再对他们加以训导,然后带领诸侯去讨伐郑国,郑国将会挽救危亡都来不及,怎敢不害怕?如果领着他们国家的罪人去攻打他们,郑国有话可说了,他还怕什么?再说会合诸侯是为了崇尚德行,在会合诸侯时将奸邪之人列入,将拿什么来教育后代?诸侯相会,他们的德行、刑罚、礼仪、道义,没有一个国家不记录。记载了让奸邪之人列于君位,君王的盟约也就没有威信而遭到废弃了。事情作了而不记载,这就不符合崇高的道德。君王请不要答应太子华,郑国必定会接受盟约。子华既然是太子却请求依仗大国之力,用来削弱本国,他也一定不能免于祸患。郑国有叔詹、堵叔、师叔三位贤人执政,还没有空子可以钻呢。”齐桓公于是拒绝了太子华的要求。子华因此而获罪于郑国。
 
冬,郑文公派人到齐国请求订立盟约。
 
闰十二月,周惠王去世。周襄王害怕太叔带将造成祸害,担心自己不能立为国君,所以不发布丧事的消息而向齐国报告祸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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