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[经]
十有七年春〔1〕,晋人、卫人、陈人、郑人伐宋。
夏四月癸亥,葬我小君声姜。
齐侯伐我西鄙〔2〕。
六月癸未,公及齐侯盟于穀。诸侯会于扈。
秋,公至自穀。
冬,公子遂如齐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十有七年:公元前610年。
〔2〕齐侯:齐懿公。
【原文】
[传]
十七年春,晋荀林父、卫孔达、陈公孙宁、郑石楚伐宋。讨曰:“何故弑君!”犹立文公而还〔1〕。卿不书,失其所也〔2〕。
夏四月癸亥,葬声姜。有齐难,是以缓〔3〕。
【注释】
〔1〕犹立文公而还:据宣公元年传,晋国收受了宋国的礼物,所以仍然立宋文公而还。
〔2〕所:应有的立场。
〔3〕缓:君夫人死五月当葬,此已九月,故云“缓”。
【原文】
齐侯伐我北鄙。襄仲请盟。六月,盟于穀。
晋侯蒐于黄父〔1〕,遂复合诸侯于扈〔2〕,平宋也。公不与会,齐难故也。书曰“诸侯”,无功也〔3〕。
于是,晋侯不见郑伯〔4〕,以为贰于楚也。
【注释】
〔1〕黄父:一名黑壤,在今山西翼城县东北。
〔2〕诸侯:因言“复合”,知与上年会扈诸侯相同。
〔3〕无功:杜注:“刺欲平宋而复不能。”
〔4〕郑伯:郑穆公。
【原文】
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〔1〕,以告赵宣子,曰:“寡君即位三年〔2〕,召蔡侯而与之事君。九月,蔡侯入于敝邑以行〔3〕。敝邑以侯宣多之难〔4〕,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。十一月,克减侯宣多而随蔡侯以朝于执事〔5〕。十二年六月,归生佐寡君之嫡夷〔6〕,以请陈侯于楚而朝诸君〔7〕。十四年七月,寡君又朝,以蒇陈事〔8〕。十五年五月,陈侯自敝邑往朝于君。往年正月〔9〕,烛之武往朝夷也〔10〕。八月,寡君又往朝。以陈、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,则敝邑之故也。虽敝邑之事君,何以不免?在位之中〔11〕,一朝于襄,而再见于君。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,虽我小国,则蔑以过之矣〔12〕。今大国曰:‘尔未逞吾志。’敝邑有亡,无以加焉。古人有言曰:‘畏首畏尾〔13〕,身其余几。’又曰:‘鹿死不择音〔14〕。’小国之事大国也,德,则其人也〔15〕,不德,则其鹿也,铤而走险〔16〕,急何能择?命之罔极〔17〕,亦知亡矣。将悉敝赋以待于儵〔18〕,唯执事命之。文公二年六月壬申〔19〕,朝于齐。四年二月壬戌,为齐侵蔡,亦获成于楚。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〔20〕,岂其罪也?大国若弗图,无所逃命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子家:公子归生,郑执政。执讯:通讯问之官。
〔2〕三年:郑穆公三年,即鲁文公二年。
〔3〕行:去朝见。
〔4〕侯宣多之难:郑穆公为侯宣多所立,侯宣多时恃宠专权。
〔5〕克减:消灭。
〔6〕寡君之嫡夷:指郑穆公太子,字子蛮,后即位为郑灵公。
〔7〕请:请命。
〔8〕蒇:完成。
〔9〕往年:指郑穆公十七年,鲁文公十六年。
〔10〕烛之武往朝夷:指烛之武为太子夷而往朝晋。
〔11〕在位之中:指郑穆公在君位时。
〔12〕则蔑以过之:谓事大国之礼无能再加于此了。
〔13〕畏首畏尾:喻郑北畏晋,南畏楚。
〔14〕音:“荫”通假字。一云即指声音。
〔15〕则其人也:言则以人道相事。
〔16〕铤而走险:铤,急走貌。此言晋如不以德相待,郑国将如鹿将死,不再选择庇荫之地,急走险地,投向楚国。
〔17〕命之罔极:言晋责备没有止境。
〔18〕悉敝赋:尽征军队与军需品。儵:在晋、郑边境。
〔19〕文公二年:郑文公二年,即鲁庄公二十二年。
〔20〕强令:大国施加压力命令。
【原文】
晋巩朔行成于郑〔1〕,赵穿、公婿池为质焉。
秋,周甘歜败戎于邥垂〔2〕,乘其饮酒也。
【注释】
〔1〕巩朔:晋大夫,亦称士庄伯、巩伯。
〔2〕甘歜:王子带之后。邥(shěng)垂:当在河南洛阳市南。
【原文】
冬十月,郑大子夷、石楚为质于晋。
襄仲如齐,拜穀之盟。复曰:“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〔1〕。以臣观之,将不能〔2〕。齐君之语偷〔3〕。臧文仲有言曰:‘民主偷必死’。”
【注释】
〔1〕食鲁之麦:谓将攻打鲁国。
〔2〕将:推测之词,可能,也许。
〔3〕偷:苟且,无远志。
【翻译】
[经]
十七年春,晋国人、卫国人、陈国人、郑国人攻打宋国。
夏四月癸亥,安葬我国君夫人声姜。
齐懿公攻打我国西部边境。
六月癸未,文公与齐懿公在穀地结盟。诸侯在扈地相会。
秋,文公从穀地回国。
冬,公子遂去齐国。
[传]
十七年春,晋荀林父、卫孔达、陈公孙宁、郑石楚攻打宋国。声讨他们说:“为什么杀死国君!”仍然立了宋文公而回国。卿领兵而《春秋》不记载他们的名字,这是因为没有正确处理问题。
夏四月癸亥,安葬声姜。因为有齐国进攻的祸难,所以延缓了。
齐懿公攻打我国北部边境。襄仲请求结盟。六月,在穀地结盟。
晋灵公在黄父阅兵,于是再次在扈地会合诸侯,这是为了与宋国讲和。文公没有参加会议,是因为有齐国攻打这一祸难。《春秋》记载“诸侯”而不列举,是讥刺他们没有成效。
这时,晋灵公不肯与郑穆公相见,以为他背叛晋国倒向楚国。
郑子家派执讯带上他的书信去晋国,告达赵宣子,说:“寡君即位三年,召请蔡侯和他一起事奉贵国国君。九月,蔡侯进入敝邑前去贵国。敝邑因为有侯宣多造成的祸难,寡君因此而不能与蔡侯一起去贵国。十一月,消灭了侯宣多,就跟随蔡侯一起向贵国执事朝见。十二年六月,归生辅佐寡君的太子夷,请命于楚,与陈侯一起朝见贵国国君。十四年七月,寡君再此朝见,以完成陈国的事。十五年五月,陈侯从敝邑前去朝见贵国国君。去年正月,烛之武为太子夷前往贵国朝见而去贵国。八月,寡君又去贵国朝见。以陈、蔡二国紧挨着楚国而不敢不顺服贵国,这是因为敝邑的缘故。敝邑虽然如此事奉贵国国君,为什么仍然不能免于罪呢?寡君在位期间,一次朝见襄公,二次朝见灵公。太子夷与我们几个臣子不停地到绛都去,我们虽是小国,但事奉大国的礼不能再有超过的了。如今大国说:‘你们没能满足我的愿望。’敝邑但有灭亡而已,再不能增加什么了。古人有句话说:‘害怕头又害怕尾,中间身子又剩多少。’又说:‘鹿在临死时顾不上选择庇荫之所。’小国事奉大国,大国以德相待,小国就以人道相事;不以德相待,那小国就像鹿一样,急走险地,在急迫中怎么会留意选择庇荫之地?贵国的责备没有止境,我们也知道不免灭亡了。只好把敝邑所有的军队集中起来等在儵地,听凭执事的命令。文公在二年六月壬申,去齐国朝见。四年二月壬戌,为齐国侵袭蔡国,也和楚国达成和议。处在大国的中间而屈从于压力,难道是小国的罪过吗?大国如果不加谅解,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逃避你们的命令。”
晋巩朔去郑国表示和解,赵穿、公婿池作为人质。
秋,周甘歜在邥垂打败了戎人,是乘了他们喝醉酒的机会。
冬十月,郑太子夷、石楚去晋国作为人质。
襄仲去齐国,拜谢穀地的结盟。回来报告文公说:“臣子听说齐国人打算吃鲁国的麦子。从臣子看来,这也许办不到。齐国国君的话苟且无远志。臧文仲有话说:‘人民的管理者苟且无远志,必然很快就会死。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