哀公二十七年

【原文】
 
[传]
 
二十七年春〔1〕,越子使后庸来聘,且言邾田,封于骀上〔2〕。二月,盟于平阳〔3〕,三子皆从〔4〕。康子病之〔5〕,言及子赣,曰:“若在此,吾不及此夫。”武伯曰:“然。何不召?”曰:“固将召之。”文子曰:“他日请念。”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二十七年:公元前468年。
〔2〕骀上:在今山东滕县东南。
〔3〕平阳:在今山东邹县。
〔4〕三子:季康子、叔孙文子、孟武伯。
〔5〕杜注:“耻从蛮夷盟。”
 
 
【原文】
 
夏四月己亥,季康子卒。公吊焉,降礼〔1〕。
 
晋荀瑶帅师伐郑,次于桐丘〔2〕。郑驷弘请救于齐〔3〕。齐师将兴,陈成子属孤子〔4〕,三日朝。设乘车两马,系五邑焉〔5〕。召颜涿聚之子晋,曰:“隰之役〔6〕,而父死焉。以国之多难,未女恤也。今君命女以是邑也,服车而朝,毋废前劳。”乃救郑。及留舒〔7〕,违穀七里,穀人不知。及濮〔8〕,雨,不涉。子思曰〔9〕:“大国在敝邑之宇下,是以告急。今师不行,恐无及也。”成子衣制〔10〕,杖戈,立于阪上,马不出者,助之鞭之。知伯闻之,乃还,曰:“我卜伐郑,不卜敌齐。”使谓成子曰:“大夫陈子,陈之自出。陈之不祀,郑之罪也。故寡君使瑶察陈衷焉〔11〕,谓大夫其恤陈乎?若利本之颠〔12〕,瑶何有焉?”成子怒曰:“多陵人者皆不在〔13〕,知伯其能久乎〔14〕?”中行文子告成子曰〔15〕:“有自晋师告寅者,将为轻车千乘,以厌齐师之门〔16〕,则可尽也。”成子曰:“寡君命恒曰:‘无及寡,无畏众。’虽过千乘,敢辟之乎?将以子之命告寡君。”文子曰:“吾乃今知所以亡。君子之谋也,始衷终皆举之〔17〕,而后入焉。今我三不知而入之,不亦难乎?”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降礼:礼数不备。
〔2〕桐丘:在今河南扶沟县西。
〔3〕驷弘:驷歂子,字子般。
〔4〕孤子:为国战死者之子。
〔5〕系五邑:邑为“裛”之省文,口袋。谓将册书装在五个口袋中。
〔6〕隰之役:在哀公二十三年。
〔7〕留舒:在今山东东阿县。
〔8〕濮:濮水,在今河南滑县,已湮。
〔9〕子思:子产之子国参。
〔10〕制:雨衣。
〔11〕察陈衷:分析陈国灭亡的原因。
〔12〕本:指陈国,陈恒所自出。
〔13〕在:终,好结果。
〔14〕其:同“岂”。
〔15〕中行文子:荀寅。时逃在齐。
〔16〕厌:同“压”,迫近。
〔17〕举:谋。
 
 
【原文】
 
公患三桓之侈也〔1〕,欲以诸侯去之。三桓亦患公之妄也,故君臣多间。公游于陵阪〔2〕,遇孟武伯于孟氏之衢,曰:“请有问于子,余及死乎〔3〕?”对曰:“臣无由知之。”三问,卒辞不对。公欲以越伐鲁,而去三桓。秋八月甲戌,公如公孙有陉氏〔4〕,因孙于邾,乃遂如越。国人施公孙有山氏。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侈:威胁。
〔2〕陵阪:在曲阜东北。
〔3〕杜注:“问己可得以寿死不。”
〔4〕有陉氏:即有山氏。
 
 
【原文】
 
悼之四年,晋荀瑶帅师围郑。未至,郑驷弘曰:“知伯愎而好胜,早下之,则可行也〔1〕。”乃先保南里以待之〔2〕。知伯入南里,门于桔柣之门。郑人俘酅魁垒〔3〕,赂之以知政〔4〕,闭其口而死。将门,知伯谓赵孟:“入之。”对曰:“主在此〔5〕。”知伯曰:“恶而无勇,何以为子〔6〕?”对曰:“以能忍耻,庶无害赵宗乎!”知伯不悛,赵襄子由是惎知伯〔7〕,遂丧之。知伯贪而愎,故韩、魏反而丧之。
 
【注释】
 
〔1〕行:退兵。
〔2〕南里:在城外。
〔3〕酅魁垒:晋士。
〔4〕知政:即卿。
〔5〕主:指荀瑶。
〔6〕杜注:“恶,貌丑也。简子废嫡子伯鲁而立襄子,故知伯言其丑且无勇,何故立以为子。”
〔7〕惎:忌。
 
【翻译】
 
[传]
 
二十七年春,越王派后庸来我国聘问,并且商议关于邾国田地的事,确定以骀上为两国边界。二月,在平阳结盟,季康子、叔孙文子、孟武伯都跟随后庸前往。季康子为此不快,说到了子赣,说:“他如果在这儿,我不会到这个地步。”武伯说:“是的。为什么不召他回来?”季康子说:“我本来就想召他。”文子说:“以后请记住这话。”
 
夏四月己亥,季康子去世。哀公去吊唁,礼数不周到。
 
晋荀瑶率领军队攻打郑国,驻扎在桐丘。郑驷弘向齐国求救。齐军将要出发,陈成子召集阵亡将士的儿子,分三天朝见。设置了一辆车两匹马,把册书放在五个口袋里。他召见颜涿聚的儿子晋,说:“隰地战役,你的父亲战死了。因为国家多难,没有抚恤你。现在君王命令你掌管这个城邑,驾上车去朝见,不要废弃你父亲的勋劳。”于是出兵救援郑国。到达留舒,离开穀地七里,穀地人还不知道。到达濮水,天下雨,军队不肯渡河。子思说:“晋国这个大国在敝邑的屋宇底下了,所以告急。现在军队不前进,恐怕来不及了。”陈成子穿着雨衣,拄着戈,站在山坡上,马不肯前进,就拉它或鞭打它。荀瑶听说后,就撤兵,说:“我为攻打郑国占过卜,没有为和齐国交战占卜。”派人对陈成子说:“大夫陈子,是从陈国分出。陈国被灭亡,是郑国的罪过。所以寡君派瑶分析陈国被灭亡的原因,问大夫是否为陈国忧虑?如果您认为您的根本被颠覆是有利的,与瑶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陈成子发怒说:“经常欺陵别人的人都不得好死,荀瑶难道能够长久吗?”中行文子告诉陈成子说:“有人从晋国来告诉我,打算用轻车一千辆,迫近攻击齐军营门,就可全歼齐军了。”陈成子说:“寡君命令我说:‘不要欺负人少的,不要害怕人多的。’即使超过一千辆车,我岂敢退避?我将要把你的话报告寡君。”中行文子说:“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亡。君子策划一件事,开始、中间、结局都考虑周详,然后报告上去。现在我三个环节一无所知就报告了,怎么能令人满意呢?”
 
哀公担心三桓对他的威胁,想通过诸侯的力量铲除他们。三桓也担心哀公荒谬狂妄,所以君臣之间嫌隙很多。哀公在陵阪游玩,在孟氏之衢碰上了孟武伯,说:“我有件事要向您请教,我能够得到善终吗?”孟武伯回答说:“我无法知道。”问了三次,孟武伯始终拒绝回答。哀公想要请越国攻打鲁国,以此去除三桓。秋八月甲戌,哀公去公孙有山氏,因此避居到邾国,接着就去了越国。国人归罪于公孙有山氏。
 
悼公四年,晋荀瑶率领军队包围郑国。晋军尚未到,郑驷弘说:“荀瑶刚愎而好胜,我们早些表示屈服,他就会退回了。”于是就先在南里设防以等待。荀瑶攻进南里,攻打桔柣之门。郑国人俘获了酅魁垒,用卿的地位诱降他,他不肯,就封住他嘴闷死了他。将要攻打城门,荀瑶对赵孟说:“你冲进去。”赵孟回答说:“主帅在这里轮不到我。”荀瑶说:“你面貌丑陋又没勇气,怎么会立你做继承人的?”赵孟回答说:“因为能忍受耻辱,也许对赵氏宗族没有危害吧!”荀瑶不知改悔,赵孟因此怨恨他,荀瑶想要灭亡赵孟。荀瑶贪婪而刚愎,所以韩氏、魏氏反过来灭亡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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